瀘州龍潭湖位于瀘州城西南,湖頗大,臨近更有鳳巢山,一龍一鳳,湖光山色兩相映襯,素來是瀘州最佳的觀景之點。早間承了前幾日的雨勢又陸續的落了些雨,午后陽光一出,卻更覺湖面霧氣蒸騰,遠處山色空濛,一時氣象萬千,愈加清新宜人。
疏影坐在船上,移目四顧,不由心曠神怡:“這里真是個好地方!”
坐在她對面的項懋淡淡頷首,神色依然是一貫的平淡自持,舉起茶杯,喝了一口:“瀘州的確是個好地方!”
“比南疆如何?”她忍不住問,自打那日喚了他一聲老爹,他們之間,便愈發的親近起來,雖然項懋絕不會作出任何慈藹的動作來,她卻仍可感覺到那日益融洽無間的關系。
與項懋處的愈久愈是發現,此人便如同一個巨大的寶藏,怎么挖也難以挖的罄盡。開始她會覺得奇怪,不明白為什么蓮華公主竟會不喜歡他。后來便也漸漸明白過來,項懋并不是個會說軟話的人,他淡漠而自持,極少將心事表露人前。
蓮華公主是皇帝最為寵愛的妹妹,又是熙京出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會又無一不精,這樣的女子恰似名花,嬌弱而珍貴,需要用盡心力溫柔呵護、伺弄。而這些,對于忙于修煉與南疆政務的項懋來說,是個極大的負擔,他負擔不起。
只是,項懋為什么會假死離開南疆對她而言,依然是個不解的謎團。答案之中或者有蓮華公主,但她覺得應該不僅僅是因為蓮華公主。
“你這丫頭,總想套我的話!”項懋放下茶杯,掃了疏影一眼。
疏影抿嘴一笑,與項懋愈是相處,愈覺自在,說話也便愈加的隨意:“我總想套,可不是因為至今還一句沒套出來呵!”
項懋不由的微微的笑了:“一點也不像你的母親!”他口中說著近似于訓斥的話語,眸中卻有著欣然。
“那……像你么?”她順勢問。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狡猾的丫頭!”
圓圓笑吟吟的將一碟切好的水果放至桌上,打岔道:“義父、疏影,吃水果罷!”
疏影很是遺憾的掉頭白了圓圓一眼:“圓圓,你總是幫你義父!”
圓圓抿嘴甜甜一笑,叉起一塊水果塞進她的口中:“只要你不針對義父,我都幫你!”
疏影翹了翹唇,無奈嘆息道:“這船上就只我們三人,我若不針對他,可不就要針對你了,難道你還能幫我針對你自己不成!”
圓圓一怔,想想也是,不由笑了起來。
項懋卻忽然開口:“你若想針對旁人,倒也不難?”
疏影訝然:“怎么?”
項懋伸手一指外面,淡漠道:“看!”
疏影應聲看去,煙雨空濛的岸邊,有人正自懶散的斜坐在岸邊大石上,頭上一頂斗笠,手中一支魚竿。斗笠拉的很低,完全遮住了那兩個人的容顏。
“是江楓!”她失聲叫道,那一身銀色長衫,可不正是江楓的絕佳身份注釋。
至于江楓身側那人,卻是穿了一身湖水藍的長衫,身形也頗陌生,她應該不曾見過。
“他身邊那個,是誰?”她忍不住問道。
“你猜呢?”項懋不動聲色的反問。
她微微側頭:“我應該猜得出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當然應該,雖然你還沒見過他!”
疏影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錦匣,那匣子里裝的是“千幻”。
“鳳冽……”她輕聲道。不管如何,她還是有種想要一睹鳳冽真容的yu望。
項懋輕輕一笑:“這兩小子是在等時間呢!”
“等時間?”她疑惑的看他。
“這幾日,他們二人每日都會去喝一碗‘五味子’……”項懋淡漠道:“而且每次都是二人同去,喝完以后,丟下一枚銅子,大搖大擺的離去!”
疏影不由笑了起來:“兩個人才給一枚銅子么?好小氣呵!”
圓圓撇嘴,冷哼了一聲:“小氣,我看他們大方得緊。有次他們似乎是忘記帶銅子,喝完了酒,那個姓鳳的就坐在酒肆里吃豆干,那姓江的跑到外頭,尋了巷子頭上的那個老乞丐,拿一錠黃金換了一枚銅子過來結的帳!”
疏影一陣無語,心中浮現的是五個字:猥瑣,太猥瑣……
“那老乞丐就沒懷疑那是鍍金黃銅?”忍住笑,她問。
才剛問出口,已覺無趣,鍍金黃銅想必也比一枚銅板值錢許多罷。
圓圓正要說話,項懋卻已舉手制止了她:“圓圓,不要饒舌,去請他們上船一敘罷!”
圓圓愣了一下,不由與疏影對看了一眼,面上都有意外之色。
項懋卻又開口道:“去叫他們過來!”他說的平淡,語氣卻極堅決。
圓圓應了一聲,掉頭出了船艙,疏影可以清晰的聽到她在吩咐船夫將船靠岸。
“你怎么忽然想見他們?”
“你不想見鳳冽么?”項懋抬頭看她,無喜無怒的神色。
“是有點好奇!”她爽快的點頭承認。
“鳳冽,他曾是月丫頭的未婚夫婿……”
項懋神情不變的丟出一個zha藥包,炸的疏影一陣頭暈眼花。
“如……如晦,她從來沒跟我提過!”
“只是曾是而已……”
“為什么他們分開了?”實在有些忍不住好奇,她追問著。
“另有所愛罷了!”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調。
疏影極郁悶的瞪著項懋:“你能不能多說點,說得再詳細點啊,老爹……”
項懋顯然頗為享受這一聲“老爹”,才笑了笑,竟又解釋道:“他們原是訂了娃娃親的,長大后,月丫頭不知為何,不愿意了,就尋鳳冽退了親,鳳冽竟是眼也不眨的就應了。”
疏影閃了閃眸子,想著月如晦與鳳冽,心中更是疑竇叢生。
“鳳家的家傳心法名為‘涅槃火’原是這天地間最為陽性,火性最重的功夫;而月家所修的卻是‘冰魄月’,這兩種功夫若是雙xiu,乾坤交泰之下,彼此助益皆是極大。”項懋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
疏影訝然,這才知道,原來這二人之間竟還有這點淵源。她正要開口問若是這二人不曾在一起,可有什么后遺之癥,船身卻恰在此刻晃了一晃,將她將欲出口的問話堵了回去。
疏影往外看去,卻原來是船在靠岸。船夫放下了踏板,圓圓輕快的沿著踏板走下船,對著岸邊正在釣魚的二人拱手:“我義父有請二位公子上船一敘!”
岸上有人冷淡開口,聲音清冽冰寒卻又出人意料的好聽:“不認識,滾開!”
疏影倒抽了一口冷氣,有些瞠目結舌,這個鳳冽,真是……
艙中項懋乍聞此言,已冷了臉,抬手一拍桌子,窗戶忽然洞開,他面前的那杯茶水已化作一條水龍疾沖而出,直奔岸上二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