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理從地上蹦了起來,馬上沖到陸雪笙跟前。正要把她扶進屋里,突然一陣陣熱乎乎的空氣撲面而來,他也有點意識迷糊。
他知道不妙,火速把門合上,全力拖著陸雪笙回到里屋。
那陣突如其來的熱氣似乎被擋在了門外,沒有溢進來。他神智慢慢清醒,盯向外頭。
木窗上那些窗紙,發出輕輕的“撲撲”聲響。他知道那是熱氣團撞擊門窗上的窗紙發出的聲音,后背冷汗直流。
突然夏天理又想起二樓上的窗戶似乎未關,一時驚駭。他輕輕地把陸雪笙放平在地上,接著一個箭步奔上二樓,把窗戶鎖起來,才重新下來。
他坐在中間,眼看著熱氣團沖不進來,稍稍放松。他發呆出神看著門口。
“這大概是瘴氣或者沼氣吧,”夏天理心想,但是這個地方發生了這么多怪象,只怕這氣團必定來者不善。
接著他便想到,如今是徹徹底底鎖在這間閣樓里了。
上天入地無門,四周萬籟俱寂,幾乎沒有半點聲響,令人窒息發狂。除了屋內微弱的火光,外面是無邊的黑暗。
他已不知道大千世界是個什么樣了,好像從未見過一樣。他生來仿佛就在這極致幽閉的環境里,沒見過陽光,沒見過人。
強烈的孤寂感、窒息幽閉感,浸滿整個小閣樓,就像溺水在黑河里一樣。
夏天理左顧右盼,看不到一點出路,萬念俱灰。然而越是絕望,不再想抵抗,心脾卻活動強烈,感覺有兩股從心和脾生出的氣力。
他一時未能察覺,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發現,好像有著無窮無盡著氣力從心和脾生出。
漸漸地,這股綿延不絕的氣力,不受他控制地溢出體外,令他大感驚異。這些看似氣若游絲,實則無邊無際的力場,很快充盈在他身邊。
夏天理此時此刻,真正感覺到好像浮在水上一樣,全身浸泡在水里。
他也想到很可能又是七清功被激化了。但不同的是,以往始終都是內功突然暴漲剛猛,轉瞬又消逝下去。
像現在這樣如同浸水一樣綿綿不絕的內功溢出,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夏天理瞥眼靠在他身邊的陸雪笙,只見她發絲和衣角不住地擺動。
過了一會兒,陸雪笙“嚶”的一聲,悠悠轉醒過來,神色木然地看著周邊。
夏天理想去問候情況,但他吃驚地發現,他發不出聲,無法講話。
夏天理惶恐起來,但越是恐慌,無法發聲的抑制感越嚴重,脾生出的內勁更加無窮無盡。
“天夏哥,你怎么了?”陸雪笙回頭卻看見他滿頭大汗,抱著腦袋,十分焦急問道。
夏天理也迫不及待想回應,但沒有辦法。這流水般外泄的內勁,很快陸雪笙也感受到了。她起身艱難,緊緊扶著木墻,渾身打顫。
半晌過后,這股流水般的內勁,仿佛已經成了濤濤洪水,淹沒著小小的藏經閣。
接著,夏天理聽到“轟”的一聲,藏經閣的木門窗全部在一瞬間被沖破,支離破碎,木屑滿地。
凝結在外的熱氣團,夏天理這才看清,全部都是昏黃昏黃的毒氣,此時前面無遮無攔。
然而令他驚訝的是,這些毒氣非但沒有欺身,反而被這海水一樣的內勁沖散地一塌糊涂,徹底消散在無盡的山洞里。
夏天理都看在眼里,慢慢放下心來,只知道自己那陣絕望已極,又激發起了七清功,把毒氣沖散了。
隨著內心的安寧平靜,心和脾的活躍度慢慢降了下來,不再生出氣力。無邊無際的內勁也慢慢消散了,五官肢體也恢復了常態。
他只是不停喘氣,宛如剛經歷了大險一般。
“剛剛發生什么事了?”陸雪笙也慢慢平靜下來,急忙來到夏天理旁邊。
“剛才突然毒氣逼來,你在門口中招昏倒了,我關上門窗,把你救回來后,七清功突然又發作了,逼退了毒氣,但屋子也打破了。”夏天理解釋。
她低下頭沒說話,坐下運功調養生息。
打坐完畢后,她見夏天理望著左墻出神,“天夏哥你在看什么?”
“我現在明白墻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了。”夏天理正色道。
他來來回回看那行文字:
“喜大虛則腎氣乘,怒則肝氣乘,悲則肺氣乘,恐則脾氣乘,憂則心氣乘,此其道也。故法有五,五五二十五變,及其傳化。傳,乘之名也。”
夏天理緩緩念著:“恐則脾氣乘,憂則心氣乘。”來來回回念著這兩句。
“我一定是在剛才內心絕望的時候,激發了七清功。憂慮和恐懼,使得心氣和脾氣活躍,產生了無盡的內功。”他對陸雪笙說道。
陸雪笙若有所思,細細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幕幕景象,然后走到墻上的文字前面品讀。
見她半晌不說話,夏天理問道:“你看出來什么名堂了嗎?”
她依舊不答,注意力高度專注于文字和圖示,突然眼睛仿佛放光,發現了什么。
“七清功以七情六欲來刺激,以眼鼻口舌身意來感知,以腎肝肺脾心等五臟六腑來發功。我明白為什么幾百年來,沒幾個人能練成七清功了。”陸雪笙說道。
“啊?這是為什么?”
“七清功用七情六欲來引導,這和逍遙宗正統心法大相徑庭。練過其他心法的人,再接觸它就會走火入魔。而練這門心法的人,又體會不到他的厲害。實際上精華都在這,沒有人接觸得到。”
夏天理認為言之有理,不住點頭,也為自己無意中僥幸習得神功妙法感到很欣慰。
“所以我想,這里一定有其他路可以去外面。”陸雪笙笑道。
話題陡轉,夏天理大吃一驚,“什么意思?”
“這地方陷阱眾多,集七劍之所長,沒有深厚內功心法體系的人是來不了這里的。我們也只是靠著大蛇之力才僥幸到這里。”
“嗯嗯,說的沒錯。”
“可七清功的精髓卻刻在這個地方,這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逍遙宗歷史上,從未有過練七清功名震天下的大師,因為大家接觸的都是你懷里的那個基礎版本。”
夏天理若有所思。
“所以,”陸雪笙說道,“那本《逍遙經》,還有刻在墻上的七清功精髓,實際上都是云龍劍的祖師爺,天行上人留在這里的。而后人無意中,從別的密道撞見了這里,盜走了《逍遙經》,掀起了大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