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捐銀治水
劉大人這一走,把這些人的計劃全打亂了,卻恰好保全了燕九。
蘇德驚堂木一拍,讓下跪眾人各自報上姓名,幾個掌柜都利索說了,可當問到張掌柜的時候,他卻半晌沒說話。燕九算算時辰,此刻應該正是他最難受的時候,劉大人又不在府衙,恐怕他此刻心里正在糾結著吧。
蘇德問了三遍,張掌柜猶自不說,衙役急了,險些過去踢他,而一旁的燕九也沒閑著,隔著幾個人,幽幽望了他一眼。
張掌柜已經酸痛到極處,被燕九這一瞧,立刻一個機靈,咬了咬牙,忽然高聲道:
“回大人,小人跟此案并無關系,就是進來看熱鬧的!”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而最吃驚的莫過于那些跟著前來誣陷燕九的幾個掌柜了。張掌柜這么一說,等于甩手不干了,丟下他們沒有了領頭人,這可怎么是好?
那胖胖的掌柜連忙擠眉弄眼:“張掌柜,你怎么能這么說……”
張掌柜一瞪眼,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我,我就是你們拉來看熱鬧的,你們鋪子里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眾人一下子傻了眼,這姓張的是彭一成的親戚,這事他不做主,誰還能帶頭?況且這件事里最最重要的證據還捏在他手里——
為了誣陷燕九壓低價錢,他們這些店鋪都連夜做了假賬,假賬上的賬目足以證明他們的糧價一直都那么貴,而這些賬本就在張掌柜身邊那下人的手上!他這樣撒手不干,就等于是把他們給賣了,沒有證據,他們可就是誣告!
“張掌柜,你,你可不能這樣啊……”
胖掌柜急的抹了一把汗,眾人也都齊齊望向他,張掌柜冷汗不住往下淌,心虛地看了燕九一眼,得到燕九一個肯定的眼神,才稍稍出了口氣。對于眾人的指責,他只好一昂頭,假裝沒有瞧見。
眾掌柜都在小聲責問張掌柜,上面的蘇人驚堂木猛地一拍:“不許喧嘩!你,既然沒有關系,就退出堂去,以免影響本官審案!”
“是。”張掌柜答應著,仿佛不甘心似的,又瞧了燕九一眼,轉身帶著下人退了出去。
眾掌柜沒有了張掌柜撐腰,頓時亂了陣腳,底氣全失,但狀子卻已經遞上去了,此刻想走也走不了了,不得不硬撐著頭皮回答蘇大人的話。而一問之下,簡直破綻百出,燕九的順昌記有賬本和街坊鄰居為證,他們那邊人雖然多,卻拿不出實際的證據,蘇大人問了沒幾句就惱了。
“一群刁民!沒有證據就隨意誣告,可知誣告也是重罪!本官不判你們,實難服眾!”
眾掌柜頓時傻了:“大,大人,我們有證據的啊……”
“證據在何處?”
“在,在,在剛才那張掌柜手里……”越說聲音卻越小,顯然這樣的說辭,是糊弄鬼鬼也不信的。
“胡言亂語!不打你們是不會招的了!來啊——”
驚堂木從半空重重拍下,嚇得幾人身子一顫。
“每人二十大板,打完再審!”
衙役們得令,上前按住,舉板子就打。若說這些人最是翻臉無情,收銀子的時候痛苦極了,可要下手打人也絕不手軟,每人的二十大板打得是結結實實,直打得那些掌柜們哭爹喊娘,趴在地上不住求饒。
所謂不打不老實,打完之后,蘇大人再審,幾個掌柜再也沒人敢說順昌記壓低糧價了,但也不敢說這事是彭一成挑唆的,只好承認是他們自己看順昌記生意太好,所以聚在一起,想出了這個主意。
“既然順昌記沒有損失,皮肉之苦也已經受過,就判你們每人交罰銀一百兩,店鋪停業十天——結案!”
驚堂木一拍,眾人簽字畫押,接著被衙役們拉了出去。堂上就只剩下了燕九等人。
蘇大人走下堂來,瞧了瞧她,忽然換了一種溫和的語氣:“燕嵐,你年紀輕輕又是女兒家,開店不易,今后還需小心才是。”
顯然他還記得這個被綁走又奇跡般回來的小丫頭。
燕九倒沒想到這鐵面無私的蘇大人還會關心她,微微行了個禮:“多謝大人關心。”
“他們的罰銀,本官會分出兩成給你,以抵償你店鋪名譽受損之失。”
“這倒不用了,小女無功不受祿。”
蘇大人一擺手:“這是例律所定,你應該受的。”
燕九還要推辭,卻忽然想起上次來時,衙役們在談論的關于濟河泛濫的事,看來這個蘇大人是很在意治水的事,心里一動,便一轉話鋒,道:
“大人若真要給,小女卻之不恭。但小女并不缺這些銀子,不如將之捐出,用于濟河治水之事,不知可否?”
蘇大人眼睛一亮:“你要捐出來?”
要知道生意人哪有不愛財的,蘇大人早就想過向這些富戶募捐治水,只可惜他們全都一毛不拔,誰知這小姑娘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心胸,不禁暗道,果然不愧是京城大家出來的女兒。
燕九掐指一算:“他們共有七人,罰銀總共七百兩銀子,要給小女兩成,就是一百四十兩。這點銀子太少,不如湊夠三百兩整數,算作小女的捐贈。”
“太好了!”蘇大人喜的重重一拍手,“三百兩,對你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你比洛城這些富商們可強太多了!若人人都有你的覺悟,濟水何愁不治?”
燕九欠身,微微一福:“大人過獎。明日小女就差人將銀子送來,若沒有別的事,小女就先告退了。”
“好,好,你折騰了這么久,是該回去休息了,我差衙役們送你回去!”
蘇德是發自真心的高興,燕九能看得出來,他性情耿直,是非分明,這銀子一捐,以后在他眼里燕嵐就是個好姑娘了,將來若再有跟衙門扯上關系的事,也好找他疏通。
燕九存的就是這樣的心思,但她同時也知道,蘇德這樣的性格,在官場上并不吃香,也就是說,他不會拍馬屁,得不上上司賞識,升遷的可能性并不大,也難怪這么多年他還屈居于知府之下,只做個小小通判。
出了府衙大門,外面圍觀的人依然很多,見到她出來,頓時又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燕九沒有理他們,徑直上了阿澈備好的馬車,回煙嵐居去。
而她沒有發覺,人群之外的一個角落里,靜靜站著一個疏朗俊逸的身影,一直望著她,直到目送她離開。

蕭卻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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