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洞開。

　　但門洞處堆放了好幾層拒馬鹿柴，上面層層疊疊的壓著條石、沙袋、土塊，幾條長長的滾木斜卡在門洞中，還被人用石頭夯緊了些。

　　城頭上活動著的都是黑山軍，這些都是從城東和城西的城墻上支援而來的。

　　他們現在正在干一件事，清理通道。

　　狹窄的城頭，也被堆放著密密麻麻的障礙物，所有守城的武器此刻都被拿來堵在城墻的甬道上。甚至點狼煙時未燒盡的狼糞，都被放在障礙的最高處，威懾并惡心著對方。

　　這就是王當趕到后看到的場景。

　　有心從東西門繞城去追，可城西的馬廄在最開始就被突襲，僅剩的百十匹戰馬都被敵軍順手牽了去，大概率也被套上了車，馱財寶去了。

　　王當一邊指揮士卒挪開障礙，一邊派親兵全城收攏馬匹，準備集中到一處，追擊這波搶山賊的“山賊”。

　　……

　　高順和曹性心情大好，縱然被雨水澆了一頭一臉也難掩眼角眉梢的濃重笑意。

　　馱運財寶的馬車、驢車、人力車足足有近百輛，有一大半已經早早的脫離了戰場，由黃旭升押運著，約莫著已經快到西柏坡了。

　　剩下的這些是由于馬匹車輛不夠，籌措齊全之后才出發，所以就落了后。即使這樣，也離開井陘將近一個時辰了，不過走的不快，堪堪走了二十余里。

　　高順引著陷陣營的四百騎兵，曹性引著輜重隊里的二百騎兵，為最后這支隊伍壓陣，孫一山陪在他們身邊。

　　“文學真乃神人也，要不是您求來的這場雨，我們要難辦很多，騙門、攻城就有我們好受。”現在的高順，整個就是孫一山的迷弟。

　　“高校尉說的沒錯，如若不是這場雨，想來常山的張燕也定能看到求救烽火，他的數千精騎可夠我們喝一壺的。”得，曹性也比高順好不到哪去，提起孫一山就眼睛冒星星。

　　孫一山有些得意，但是在二人面前還是比較克制，畢竟裝逼當然還是需要自己矜持一點，才能使效果提升一個檔次，“都是將士們用命，我嘛，只是使用了一些智力。”

　　高順和曹性的馬屁便又如潮般涌來。

　　“修明，以后不必再叫我官職，你我今后兄弟相稱可好。”以前曹性在郝萌的麾下，與高順打交道不多，經此一役，高順倒是覺得曹性人還不錯，能處。

　　“承蒙高大哥不棄，那我就斗膽稱你為兄了。既然我們兄弟相稱，那做弟弟的就直言了，大哥一直沒有表字，甚為不便，不如此次回去，求文學或是參軍賜個表字如何？”

　　曹性的話正中高順的心坎，他出身卑微，征戰多年所處的利益集團中也沒個文化人，在長安時那些高官文士又瞧他不上。致使老大不小還沒個表字，和人相處時別人首先在稱呼上就和他親近不起來。

　　孫一山在前面聽到了二人的談話，當下拍著胸脯保證道：“沒問題，我回去跟黃哥好好商量一下，一定給曹校尉取個好字。”

　　高順拱拱手，滿眼都是感激。

　　“兩位校尉，我們加快些速度，要趕緊趕到滹沱河邊去。”孫一山開始下達命令。

　　親兵領了命令，隊前隊后跑著傳了令，隊伍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按孫一山的計劃，這次打劫最難的就是撤退。

　　運輸隊伍肯定不能一字長蛇從井陘排到西柏坡，而是應該分成至少三個批次，分批撤離。

　　最早的一批直奔西柏坡。

　　第二批先向正北，再沿河西進。

　　第三批要走的路就比較遠了，要先沿大路前往靈壽方向，在滹沱河邊備好船只，走水路抵達西柏坡。

　　雖然雨天水急，也比走陸路要節省馬力。

　　更重要的是，前兩批的車轍和腳印能被雨水掩蓋。第三批大概率會遇上敵軍，沒有充足的時間等雨水去清理痕跡，走水路即可保證踏雪無痕，千里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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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三人安頓運輸隊登船之后，綴后負責監視黑山軍動向的探馬來報，王當湊足了一千步兵，四百騎兵前來追擊，距離此處已經不足二十里。

　　曹性說道：“文學、高大哥，快帶人上船速走，我去引開他們。”

　　高順卻不答應：“修明，我陷陣營尚有四百騎兵，你只剩二百，理應我來斷后。”

　　曹性急到：“高大哥，切莫做那小女兒神態，你陷陣營長于攻城拔寨，且在入城之戰中耗力頗多，不宜留在此地，請帶文學速走。”

　　這是孫一山卻不干了，他叫道：“二位校尉，我心意已決，我要在后軍壓陣，領導都走了，殿后的將士們該怎么想。”

　　高順想了想，也不再勸，說道：“既然如此，那文學和后軍的安危，就全賴修明了。但你得依我一件事。”

　　“高大哥請講。”

　　“我將這尚有余力的二百飛龍軍留與你，務必保護文學周全。”

　　“定當盡我所能！”曹性不禁內心一陣激動，登時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

　　高順又留下了一百多匹體力充沛的戰馬，而后登上船頭，向孫一山、曹性抱拳施禮，逆流去了。

　　現下后軍有著四百余騎兵，近六百匹戰馬。孫一山全都交由曹性指揮。

　　他一撥馬頭，領著部隊，向來路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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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當感覺今天是觸了霉星。

　　先是摟著美姬做著美夢，就被一群山賊做派的人打上了家門，但問題的關鍵是，我王當才是山賊啊！

　　接著被騙的夠慘，判斷錯了對方的戰略意圖，空有數千兵，卻與空氣對峙了大半天，致使敵人大搖大擺的搬空了所有的金銀財寶。（王當到現在都沒進過府庫，不知道還有很多沒搬走）

　　然后被狠狠的陰了一把，對手捏死了人性，摸透了黑山軍的尿性，用一些散碎銀子就化解了那次最為致命的追擊，否則真有可能關門打狗。

　　最后還被焊門潑糞，眼看洞口就在眼前，可死活就是進不去，生生把他憋成了一個欲求不滿有力無處使的莽夫。

　　這全套下來，泥菩薩都能有三分火，別說是黑山軍中排位靠前的王當了。

　　這不，籌集了兵馬，躡著最深的車轍馬蹄痕跡，一路追了過來。

　　曹性以逸待勞，引著騎兵埋伏在大道邊的土丘后。

　　王當的騎兵部隊當先跑了過去，曹性沒有動。

　　先頭的步兵隊伍跑了過去，這些跑得快的都是些精壯的漢子，曹性沒有動。

　　黑山軍隊尾盡是些老弱病殘，十幾里路跑下來，早就盔歪甲斜，氣喘吁吁。也完全沒有了隊形一說，行進的隊列稀稀拉拉的。

　　“殺！”曹性發一聲喊，騎兵盡出，一時間慘叫聲震天，根本沒有有效的抵抗。

　　唯一給曹性部隊造成困擾的，就是這些黑山軍逃跑的時候特別分散，根本無從追擊。

　　王當前面的騎兵隊伍聽到了聲響，調轉馬頭沖殺回來，但迎面就是自己正在悶著頭往前跑的步兵先頭部隊，一陣沖撞，兩只隊伍自亂了陣腳。

　　這時曹性已經集結好了隊伍，大喊道：“騎兵，沖鋒！”

　　四百余騎兵形成一個尖銳的鋒矢陣，狠狠的切進了雜亂的黑山軍中，并鑿了個對穿。當然孫一山還是站在遠處，瞧。

　　再次集結，再次沖鋒。

　　這次的效果不甚理想，畢竟呂布軍已經進攻了大半天，又是搬運財寶，又是封堵城門，陷陣營也是在城中各處騷擾，不遺余力。馬匹的體力也消耗很大。

　　最重要的是，雨天路上泥濘不堪，馬匹提不起速度。騎兵失去速度，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戰力。

　　黑山軍勝在體力較為充沛，且步騎混雜，能夠相互補位。

　　呂布軍的攻勢被阻住，陷進了黑山軍的包圍中，眼看就打成了一場爛仗。

　　曹性眼看著身邊的騎兵不斷減少，心中著急，可也無計可施，硬是驅馳著戰馬，向人群邊緣沖去。

　　然而黑山軍在袁紹腹地游走多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尤其現下面對的是渠帥之一的王當的親兵，戰力更是不俗。

　　他們結成三兩人的小陣，樸刀砍馬腿，長槍刺騎士，竟是讓呂布軍苦不堪言。

　　況且還有騎兵在外圍逡巡，逮著機會就來沖殺一陣，始終不讓呂布軍沖出步兵戰陣。

　　“難道我今日竟殞命于此？”曹性不禁悲從中來。“可嘆我還坑死了文學和飛龍軍，只盼黃泉之下我能走的快些，實在是無顏再見文學、高大哥！”

　　就在曹性萬念俱灰、引頸待戮的時候，靈壽方向突然馳來一隊騎兵。

　　為首騎著白馬的年輕將軍厲聲斥道：“賊子，休傷我同袍！”說罷挺著銀槍直奔王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