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霸王別姬
柴繡,最后還是看了那《資本論》。
這并不是誘騙,而是陳啟的許諾實在是太誘人了。
她將那本書拿到了面前,翻開了扉頁,在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中,瞬息間產生了和阿蠻一樣的變化。
鮮血浸出毛孔,衣物被腫脹的黑泥撐破,骯臟的外表徹底淹沒了精致的妝容,整個過程比之前快了些。
或許是因為,阿蠻的意志在抵抗;而柴繡的意志只有順從。
很快,柴繡變成了名為“羊”的怪物。
可即便如此,工作還沒有結束。
由于《資本論》初始路徑的不確定性,陳啟無法保證,柴繡是否后悔這種改變,所以在他的意志干涉下,柴繡又從“羊”變成了“狼”。
柴繡恢復了人形。
“你現在覺得……”
陳啟這話還沒說完,嘴巴里就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羊”的變化損壞了衣物,所以現在柴繡等于啥都沒穿。
柴繡看著鏡中的自己,大方地展露了每一寸細節;手掌貼在臉頰上,輕撫過每一處瑕疵。
胭脂也是外在的妝容,被“羊”給瞬間退卻了,秒卸妝了屬于是。
她抱怨道:
“啟子,才畫好的妝,今晚上還要演出,你打算怎么賠我……”
陳啟腦子里一片空白,規規矩矩地退出了門,就像逃似的:
“柴姐,現在選擇權就在你自己手里了,在下就告辭了。”
現在,無論是“狼”、是“羊”,都是對方自己的選擇。
柴繡看向那本《資本論》,手掌撫過扉頁:
“你的書,一同帶上。”
陳啟就連這房間半步也是不敢進的:
“柴姐,你給我扔出來吧!”
這話音落下,《資本論》和木箱就被從屋子里扔了出來,柴繡調侃他:
“天天在這閣子上逛,你小子,光有那個心思、沒那個膽量……”
陳啟沒回話,他只是覺得,自己和青語、柴繡兩人應該不是那種關系,只能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柴姐,那我回去了。”
柴繡從床上披了件袍子,追問:
“今晚你來嗎?或許是最后一場演出了。”
陳啟果斷答復:
“一定到,為你送行。”
“啟子,虧這么多年,姐沒白疼你。”
柴繡揮了揮手,準備趕人了。
陳啟其實已經猜到對方想做什么了,今晚的演出,也是為了過去的自己,在徹底變成“羊”之前,“狼”應該拋棄一切牽掛。
……
華燈初上,夜未央。
今日的天香閣,點了大紅燈籠、掛了粉色流蘇;桌上鋪了華布、地上墊了毛氈,在如今這世道里,這已經算是熱鬧景象了,自是美不勝收的。
關中的大頭兵,今在外面巡了一圈,下班到了這天香閣,鞋上還有些泥,半步也不敢踩在這布匹上,全被堵在了門口。
過了半晌,這人圍的多了,排頭的家伙,自然是有了底氣。
“這門樓子是開的,自然是邀人進去的。”
幾個五大三粗的兵痞帶了頭,在人群簇擁下,上了二樓。
天香閣的二樓,在這中心的臺子上,青語、柴繡早準備好了。
柴繡持扇、嬌弱欲哭;青語舞劍、風姿颯爽,陳啟在一旁溫酒,視線的余暉瞥見了眾人:
“這來的真是時候!”
話音落下,臺子上的人動了。
柴繡輕扇遮面,單手彈那琵琶,似佳人啼哭;青語背上負劍,雙臂舞鼓,是俠客遠行。這合奏中,似有悲愴的馬鳴,柴繡將折扇贈予青語,扇面上繡了烏騅二字。
這啼哭越來越大,鼓聲卻越來越遠,只是這琵琶聲中有了些喜悅。
陳啟知道這曲子。
這是前朝的故事,秦末,西楚霸王初遇虞姬,霸王起義,虞姬獻上千里馬烏騅壯行,烏騅引頸歡鳴。
風蕭蕭兮,楚河翻涌,這琵琶聲,似乎在那碧波上淌著。
……
看臺下,魏訓湊到了陳啟身邊,他大字都不識幾個,更別說通曉這些故事了,他只覺得,這舞漂亮極了。
他想離柴繡近些。
……
這難得的演出,自是無人打擾。
臺下的人仔細聽,臺上的人接這奏。
過了一會兒,這琵琶聲停了。
那柴繡坐下安心彈琴、奏鼓,青語取下了背上的王劍。
只見,些許墨絲從柴繡袖子里鉆出,將這舞臺編織成了暗色,墨中帶了些許猩紅。
這墨絲是有神智的,它們化作人形,渾身墨黑,如同漆狀;它們清了彈琴、通曉奏鼓,一時間諸多樂器合奏,舞臺上儼然成了個演唱班子。
柴繡、青語二人不在拘泥于奏樂,而是專心起舞。
柴繡取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青語身上,青語仰面望天,沉默不語。
此幕,是巨鹿之戰戰后,霸王破釜沉舟,大敗秦軍主力,招降敵將,坑殺秦卒,進軍關中。
……
“啟子,這東西是?”
魏訓用手肘推了推陳啟,這世間怪事千萬,這黑泥登場,只能引起片刻的驚異,人們倒是認為這沒什么出奇的。
“老大夫留下的東西,你看看唄!”
陳啟沒過多解釋,這世間,本就有法器這東西。
……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這墨絲更多、更密了。
它彈古箏、奏琵琶;
同時,它們成了一個個兵卒模樣,加入了這場舞蹈,一個個身姿翩飛,將那柴繡、青語,困在其中,那黑泥幾乎攀附了柴繡半邊身子。
這幕,便是那四面楚歌。
鴻門宴上,項羽沒殺了劉邦,放虎歸山,楚漢之爭爆發;
漢楚兩軍對峙,劉邦圍困了項羽,漢人高唱楚地民歌;
項羽以為劉邦得到了楚地,手下兵卒沒了士氣,四散而逃;
……
“這東西沒問題吧?”
周圍人看得入迷,這魏訓卻擔心起了別的事情。
“沒事!”
陳啟撒謊了。
……
楚歌過后,古箏、琵琶戛然而止。
只見這柴繡,眼中失去了神采,她死死拉著青語的手,可是最后,也只能無力的垂落在黑泥之中。
青語試圖將柴繡抓起,卻無能為力。
她的視線看向這黑泥,眼中除了憤怒,只有不甘。
這幕,霸王別姬。
虞姬為了不拖累霸王,自刎在這營帳之中,霸王抱著逐漸冰冷的尸體,哭泣、哀嚎。
蘆花似雪,殘陽如月。
到此處,這舞結束了!
那些黑泥也如同有了神智,收斂到一起,退回到三樓閣樓;
柴繡徹底變成了“羊”。
青語收起了臉上的哀傷,淺笑著向舞臺下的眾人表示了感謝,眾人報以掌聲、歡呼,他們只以為,這是場特殊的表演。
她不應哭的,好姐妹告別了這無盡的痛苦,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存在,她應該高興才對。
可一片嘈雜聲中,只有魏訓陷入了惶恐。
因為,柴繡不見了,她安眠在了這場絕美的舞蹈中。
或許,這就是她所追求的。

阿辰抬頭看
萌新求收藏,嗚嗚嗚,嗚嗚嗚,我哭了,我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