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的典儀官用一個多時辰為恒薔惡補了迎接外賓時要注意的條條框框,結束時恭敬的問她:“殿下還有什么疑問嗎?”
恒薔撓撓頭,眨眨眼,“大人說了這么多,大致內容就是舉止優雅,高貴大方,顯示出我大梁帝國的威儀與熱情好客。講話得體,字字珠璣,搞不清楚的便含混其詞,關于政治、軍事或是敏感話題一概回避,將其迎入宮中即可,是嗎?”
“呃……呵呵,殿下真是悟性高。”典儀官額前滲出一滴汗,心中直嘆恒薔說話針針見血。
這時,有男仆傳話,“殿下,宮中派的馬車已來,請殿下這就出城!”
“好,我這就動身。”恒薔點頭說道。
出了鳳儀宮,見門口停著一輛精美的松木馬車,車前套著四匹健壯的高頭大馬,恒薔扶著春蘭走近馬車,剛抬起腳,便聽見了一個惱人的聲音:“殿下,帶上我吧!”
恒薔枯燥的回過頭,眼前卻是一亮,只見寒松淵雙手交疊在胸前,斜倚在宮門旁,從頭到腳換了一身裝扮。往日隨意束著的長發居然編成了一根油光水滑的辮子,辮子對折起來用藏藍色的緞帶扎住,自然的搭在左肩上,飄逸的劉海遮住了小半邊臉,使他俊逸的臉龐多了一絲酷勁。立領的純白中衣上穿著一身藏藍泛光的外衫,上面豹紋的暗花若隱若現,衣領和袖口是金色豹紋的滾邊,腰間還系著豹紋的腰帶,腰間一側掛著一枚羊脂玉的雙魚佩,另一側掛著一枚精致的寶藍色香囊,長長的衣襟下露出一雙棕色滾豹紋金邊的短靴。呵,好一個俊酷洋氣的少年郎!
看著自己的創意被寒松淵演繹的淋漓盡致,恒薔激動的轉身,伸出大拇指,“親,你真有眼光!這可是我們薔韻永淳十八年男士春裝主打款!全大梁限量發售十八套,你運氣好才能搶到一套哦!”
“親個毛啊!一百兩!和搶差不多了!普通人家可吃三年飯呢!足顯我的誠意了!不帶我去你心安嗎?”寒松淵歪著臉望著恒薔。
恒薔剜他一眼,“去哪?干什么?”
“你!”寒松淵一臉尷尬,“出城迎接我父王母妃。”聲音小到極點。
“啊?”恒薔假裝沒聽見。
“出城迎接我父王母妃。”聲音又大了點。
“迎接誰?”恒薔還是假裝沒聽見。
“你!”寒松淵要抓狂了,咬咬牙,忽的上前將恒薔打橫抱起,匆匆向馬車走去。
“啊!小心我插眼啊!”恒薔在寒松淵懷中齜著牙,腳亂踢。
寒松淵頓了頓,便一臉壞笑,“那我只能使出抓什么龍爪手了!”
恒薔如遭電擊,迅速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整個人老實了。
在寒松淵快意的笑聲中,二人進了馬車,且是一路橫眉冷對不提。
豪華馬車行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了宮,宮外儀仗隊和一眾官員早已候著。見恒薔的馬車出宮,眾人便迎了上去,于是開道的,舉旗的,敲鑼打鼓的各司其職,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城外走去。
行了快一個時辰,才出城門,畢竟帝京太大。城外一里,迎賓的隊伍停了下來。有女官在車外問道:“殿下,是在車上等候一時呢?還是下車等候?”
恒薔瞪了寒松淵一眼,“當然下車等候了,車里多悶啊!”說著便起身準備出去。
寒松淵一把拉住她,“哎!說好的!一臉幸福的見二老,你這幅樣子可不行!如膠似漆做不到,也應該對我……含情脈脈,柔情似水。”
恒薔頓時有了想吐的沖動,“嘔……!我不會!”
寒松淵咬咬牙,“你以為一千兩黃金是好賺的?你板張臭臉黃金就砸下來了?”
恒薔一臉委屈,“你說的是一臉幸福見二老,語言曖昧,動作稍顯親密,沒說過還有對你含情脈脈啊!”
“你滿臉堆笑的見二老,卻跟我像仇人似的,像話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何況我那長著玲瓏心的父王!你還得用心演呢!”寒松淵一臉嚴肅。
聞言,恒薔雙手叉腰,一臉倔強,“這么麻煩,我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寒松淵打斷,“不什么?堂堂大梁帝國皇女是出爾反爾之人嗎?別讓我懷疑你的人品!”
一句話竟讓恒薔語塞了,她只好癟癟嘴,“真是上了賊船了!好啦!我知道了!我盡量。”
“盡量?”寒松淵還欲發作,不想車外女官稟道:“殿下,風國的客人來了。”
車中二人一愣,對視一眼后,馬上換了副嘴臉,寒松淵伸出右手,一臉溫情,“我的殿下,請下車吧!”
恒薔一臉僵硬的含情脈脈,“小王爺請!”
寒松淵從牙縫里迸出幾個字,“這個稱呼太生分!叫……淵郎!”
“淵郎?嘔……”恒薔做嘔吐狀,“天啊!給我一刀吧!來個痛快也比惡心死我強!”恒薔皺著眉在心中仰天長嘯。
“想什么呢!還不下車!”寒松淵小聲催道。
“能不能不叫淵郎?我叫不出口!”恒薔郁悶的望著寒松淵,不想下車。
“我給你錢,讓你惡心我,這等美事上哪找去?生意人別和錢過不去,下車吧,我的殿下!”寒松淵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恒薔。
恒薔氣到無話可說,看在金子的份上郁悶的扶著寒松淵的手臂,兩人看似親密的下了車。
“雄鷹在蒼穹翱翔
我的心也隨你高飛
駿馬在雪原奔馳
我的情也伴你遠走
英雄啊無論你在天涯
請記住
大風吹時
便是我在呼喚你”
不遠處一隊車馬踏歌緩緩而來。
寒松淵遙望著他們,口中也小聲哼唱著那歌兒,臉上洋溢著遣眷的微笑。恒薔卻在一旁耷拉著腦袋,后悔自己的見錢眼開。
當對方的車隊走近停下,幾個奴婢從兩輛馬車中接出一男一女,寒松淵默默地凝視著那兩人,眼眶中淚光閃閃。
“砰!砰!”大梁的迎賓隊伍里響了迎賓的禮炮,緊接著鼓樂聲喧天。站在恒薔身邊的女官向她示意,她便和寒松淵及一眾迎賓官員風度翩翩的走了過去。
當恒薔他們走近時,對方主仆都一臉激動和恭敬,這邊大梁的女官便介紹了起來。
“禮親王有禮!王妃有禮!此乃我大梁大皇女殿下是也!奉我皇帝陛下之命率吾等特來迎接王爺與王妃!王爺與王妃一路辛苦了!”
那男子一聽此話,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大梁真乃禮儀之邦也!多謝大梁皇帝陛下!”說完朝南一拜。
轉而正視恒薔,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頷首,“皇女殿下有禮!有勞殿下出城相迎!我等不勝榮幸!”此話一出,整個風國車隊的人都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低下頭恭恭敬敬的齊喊:“感謝皇女殿下,我等不勝榮幸!”
恒薔微笑著攤開雙手,“禮親王不必多禮!貴客們的到來也是我大梁的榮幸!何況,您是淵……郎的父王,”恒薔覺得此話實在惡心,言語開始不順暢,“將來……也是我的父王,更不必拘禮!”
“豈敢豈敢。”那禮親王抬起頭來,一臉激動,好似受寵若驚。
恒薔這才能細看此人,只見他高大健壯,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容長臉,臥蠶眉,大眼熠熠生輝,鼻梁高挺,迷人的八字胡下一張方口。長發也如寒松淵那般梳成一條辮子,對折著綁起來搭在胸前。銀白色的長褂上套著深藍色的坎肩,坎肩的領口袖口鑲著雪狐毛,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長靴,一身打扮盡顯貴氣。
再看他身后的婦人,頭戴一頂雪狐皮帽,上面插著一根漂亮的孔雀翎毛,帽檐上鑲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帽下一張五官姣好的鵝蛋臉,細長的眼睛中透露著憂郁,臉色也有些蠟黃,左右兩根辮子自然垂在胸前。暗紅色的大披風將她嚴嚴實實的裹著,此時她正打量著寒松淵,嘴唇有些微微的顫抖。
恒薔轉過臉,看見寒松淵也凝望著她,心中了然,“是他的母妃沒錯了,母子倆礙于這種場合不好抱頭痛哭訴說思念之情,就讓我來成全她們吧!”
恒薔抬起頭,一臉溫柔的看向寒松淵,“淵……郎!”說完,心中還是有點惡心,聽的寒松淵也愣了一下。
恒薔忙忍住嘔吐的沖動,換做一臉柔情,“淵郎,多年未見父王、母妃,已激動的不知所措了嗎?還不下拜?”
寒松淵點點頭,幾步走到他母妃身邊,撲通跪地,“孩兒見過母妃!”說完抱著他母妃的腿抽泣起來。
見兒子近在咫尺,那王妃早已不能自持,蹲下身,雙手顫抖著抱住兒子,眼中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流而出,“我的兒,這不是在做夢吧?嗚嗚嗚……”
“母妃,這……不是……做夢,真的是阿粟!”寒松淵也泣不成聲。
“我的兒,這些年你過的可好?為何不回來看望母妃?”禮親王妃淚眼婆娑的捧起兒子的臉。
“好,孩兒過的很好!雖未完婚,但皇上和殿下待我極好,殿下更是對我關愛有加,我竟樂得不想回來了,孩兒真是不孝!”寒松淵的眼神有些閃躲。
“那就好,那就好啊!”王妃擦著淚,目露欣慰。
雙方在場的人見此都有些感動,有的人還抹起了眼淚,恒薔卻神情復雜的看著寒松淵,很佩服他說謊的本領。
“還不起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惹皇女殿下笑話!”禮親王低聲呵斥著那母子倆。
禮親王妃只好停止了哭泣,拿帕子給兒子擦了擦臉,自己也擦了擦,便給兒子使個眼色,寒松淵用余光不屑地瞥了眼他的父王一眼,便攙著他母妃站了起來。
這時,一位女官走到恒薔身邊,“殿下,現在就回城去城南居吧!客人們稍作休息,還要朝見皇上,進宮赴宴呢!”
恒薔點點頭,又一臉微笑的看著那一家三口,“淵郎,王爺和王妃一路顛簸怕早已累了,不如先回城南居稍作休息,下午還要進宮赴宴呢!現下你就乘王妃的車,你們娘兒倆也好說說體己話。”
寒松淵滿心歡喜,便語氣溫和,一臉柔情的看著恒薔,“殿下說的極是,那我們這就動身吧!”
那禮親王妃見她二人相敬如賓,眼神中不免透出一絲安慰,扶著兒子上了車。
“砰!砰!”兩聲迎賓禮炮響起,恒薔率著一眾迎賓的隊伍,連同風國的車隊聲勢浩大的向京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