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拉特一夜未歸。

　　楚歌未曾在意，仿佛身邊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離高陽學院招生日，還有十一天。楚歌花了六天時間，逛遍了整個高陽鎮。買了許多東西，三分之二是吃的。

　　第七日，楚歌覺得有點累，就懶洋洋的在床上磨蹭了老半天，直到子初面無表情的站在她床前，靜靜的注視著她時，她才不甘不愿的起床。

　　收拾好后，楚歌漫不經心的吃完子初準備的餐點后，淡淡的瞥了眼站在一側的子初，喝了口乳白色的青果汁后，一邊回味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邊淡淡道：“子初，沉默雖然是金，但金也不是何時何地都為人所喜的。”

　　“……抱歉。”子初一怔，道：“亞特回來了，在門外。”

　　楚歌挑眉，須臾后，道：“怎么，還要我請他進來嗎？”

　　子初轉身，將門打開。微微刺目的光灑落，一個高大的身影阻攔了大半。楚歌微微瞇著眼，看著那被一片陰影籠罩的男子，身軀堅挺卻仿佛無心之竹，隨時隨地，就會被風雨折斷脊梁。

　　“六天又八小時不見，你便成了這幅模樣？”

　　亞特拉特如同木偶，垂著頭，一動不動，對楚歌的話，更是沒有半分反應。

　　楚歌起身，走到他身前。亞特拉特比她高一個頭，高大的身子一瞬間將纖細的楚歌包裹在陰影之中。

　　楚歌抬起頭，那仿佛親吻般親密的姿勢，讓一旁的子初，不自覺的蹙了蹙眉。

　　“我不知道劍士是不是和騎士一樣重視承諾，若是招生日你還未回來，我斷然會以為你忘了當初的許諾。”楚歌想了想，改口道：“應該說是條件。”

　　“……我從未忘記過。”亞特拉特的聲音嘶啞無比，仿佛鋸子鋸在鋼鐵上，格外讓人難受。

　　“那就好。先去洗洗吧，雖然你這幅模樣也不錯，但帶出去見人，總是丟份了些。”

　　“謝謝小姐。”

　　楚歌至始至終沒問亞特拉特去了哪里，遇見了什么，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一點，令亞特拉特分外感動，縱然他很清楚，不是楚歌不問，而是沒興趣知道。

　　轉眼間，又是四日過去。

　　招生日的臨近，高陽鎮的人越來越多。最初還在巷里四處炫耀的人，紛紛匿了蹤跡。在真正的名門公子小姐面前，他們可沒膽量和勇氣去顯擺，除非他們的腦子都被狗吃了。雖然這樣的人，這幾日真出現了不少，但沒過多久，連影子也見不到半點。

　　高陽鎮西街，是流動商業街。沒有固定的店鋪和賣家，沒有固定的買家。只要你有需要，就可以來這里買賣。

　　招生日的前一日，楚歌隨便找了個角落，將一些不怎么扎眼但還算過得去的東西隨意丟在鋪平于地的麻布上，就反坐在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棒棒糖。子初則坐在攤子前，應對著前來觀看選購的人。

　　而亞特亞特則沉默的站在后方，剛毅的臉上，竟是冷然。隱隱中透露著的隱忍的悲憤和不甘，令人難以無視。

　　為何他們會上街擺攤呢？

　　只因為，錢不夠了。

　　楚歌這幾日大手大腳，揮金如雨。昨日夜里，例行清點財產的子初才發現，他們只剩下一萬零九十三個水晶幣了。

　　本想著去找師傅拿，但那得浪費一次機會。想想還是算了，將儲存戒里的東西，拿出去賣一點應該就能湊齊學費。

　　西街的風氣，崇尚自由。換言之，愛買不買，不買拉倒。通常在這里賣東西的，都是些探險者或者獨行傭兵。他們多半都是無權無勢的存在，可愿意得罪他們的人，屈指可數。

　　賣了小半天，才賣出三件，合計十五水晶幣。

　　楚歌不耐煩了，丟下一句“我去逛逛”，打著哈欠揚長而去。

　　來這里采買的人，形形色色，與她年齡相差無幾的，只占十分之一。他們大多成群結隊，或者與長輩在一起。

　　逛到盡頭，楚歌隨意一撇，眼睛頓時一亮，走到那攤前蹲下，拿起讓她感興趣的東西，道：“這玩意兒你哪里弄到的？”

　　賣家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粗獷漢子，胡須濃密，顯然是很久未曾打理過。頭發也亂糟糟的，發尾還粘著不知名的東西。臟兮兮的衣服是大眾的劍士裝束，外面罩著一件麻色披風。只能用邋遢來形容。

　　“之前在亂石谷得的。怎么，小姑娘你有興趣？”

　　“是有一點。這個怎么賣？”

　　“十水晶幣。”

　　楚歌挑眉，直接道：“你為何不去搶呢？”

　　粗獷漢子一怔，隨即爽朗的笑了起來，絲毫未見生氣的跡象。“月亮石之前就是稀有貨，雖然不值如今這個價，但亂石谷如今是禁地，再想得到這東西，只能去大漠之荒。”

　　“大漠之荒？”那是什么地方？

　　“小姑娘你是從山里來的吧？”粗獷漢子笑道：“大漠之荒可是永恒大陸的禁地之一，那是石人一族聚居的地方。石人非常排斥其他種族，侵之則死。”

　　“那亂石谷的石人，又是何處而來？”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小姑娘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問問博文廣識的長輩。”

　　楚歌默然，手中的月亮石在璀璨陽光里，散發著微弱的銀白光芒。掌心隱隱有股雪一般冰冷的感覺沁入，不明顯，卻清晰非常。

　　排外？如果她是石人一族，絕對不止排外。他們生命的核心，為人類覬覦，久而久之，會喜歡人類才怪。而所謂的“其他種族”，多半不過是不能太明顯的點名他們排斥人類吧。

　　“不知怎么回事，亂石谷下起了小雪，時刻不斷。最初有人還以為是天氣異象，可一被那雪花觸碰到，不論什么，都會被腐蝕。若是身體，必須切除被腐蝕的部分。而且，不論是哪一種治愈術或者藥品，都沒效果。九天前，亂石谷被教會的人隔離。相信過不了多久，大陸就會出一個新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