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后,小冰靠在床頭,握著黑色的英雄牌鋼筆,給她遠方的表姐寫起了信。我在旁邊為了不打擾她,安靜地躺著,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在夢里,我和小冰是盟軍空降兵第一四九師醫療隊第二分隊的醫務兵,我們在一個繁星點點的夜晚乘著運輸機出征,任務是支援在C戰區作戰的盟軍。我們一共三十人。
我們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航行后到達目標上空,隨后進行跳傘空降。
我手扶著降落傘的控制繩,調整著方向,低頭看著下方。地面有幾個微弱的亮點,那是引導空降的指示燈。
在不知不覺中,腳觸到了地面,我并沒有站穩,反應過來之后迅速解開身上的降落傘,向不遠處一個亮點跑去——那里是集合點。
等大家到了集合點,分隊長點了次名,我們就背著醫療包上了一輛軍用運輸車。在車上我和小冰坐在一起,經過一路顛簸,就到了營地。
到營地之后,一看時間,剛好十點整。我們在營地待了約莫十分鐘,就出發奔赴戰場。
我們帶著鋼盔,穿著軍裝,背著醫療包,佩戴著醫務兵標準的紅十字標識,坐在一輛有綠色布棚的運輸車上。離戰區越近,槍炮聲越大。
最后在一個山坡前下了車,接著我們爬上山坡,到了戰場。
重機槍向我們瘋狂地掃射,山地迫擊炮炮聲轟鳴,照明彈像閃電一樣在天空爆炸……
我們在后方的壕溝里,救治著各種傷員。被炸斷手腳的傷員最多,我們忙著止血、包扎,不一會兒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交戰持續到黎明之前才暫停下來,這時整個戰場出現了短暫的寧靜,這是救治最前線傷員的最好時機,于是我們整個醫療小分隊傾巢而出,兩人一組分散到戰場的各處。
我和小冰一組,我們借著微光,到處爬來爬去地搜救地上的傷員。每遇到躺在地上的人,就翻起來拍拍臉,測測呼吸,再聽聽心跳,但大都已犧牲。
后來我們繼續向前搜救,在一條戰壕里發現了八名重傷員。他們躺在戰壕里,多處中彈,滿身是血,已奄奄一息!我們只能為他們進行止血和包扎等基本處理,其他處理因需要設備,所以我們無法進行。
小冰在戰壕里為他們包扎止血,每處理好一名傷員,我就用幾根皮帶從傷員的腋下穿過綁住其上身,然后拼命地往后方拖,我拖著傷員的樣子,就像一個纖夫。一來二去,我和小冰已救回了五名傷員。
當天剛開始亮起來的時候,槍炮聲便又響起。我和小冰還在最前線的戰壕里忙著,不知怎么撤退,因為我們前方不遠就是敵人的碉堡,幾臺重機槍瘋狂地掃射著,我們頭都不敢抬起來。但幸運的是,目前為止,敵人并未發現我們。
后來指揮部下達緊急撤退的命令,于是槍聲漸稀,剩下的部隊和醫療隊都撤退到了山坡下停車的地方,只有我和小冰還有一些重傷員困在前線無法撤離。
隨著一排遠程火炮的炮聲響起,多枚炮彈飛向了戰地,一陣震耳欲聾、昏天黑地之后,戰場再次寧靜了下來……我發現自己還活著,只是一只腳掌被炸斷了!
我咬緊牙關、緊皺眉頭,從泥沙中拼命地爬起來。當我站直身子向前望去,發現敵人的碉堡已被炸毀,再環顧四周,只見一片冒煙的焦土。
我在戰壕里用手刨了很久,才將壓在泥沙中的小冰刨出來。她雙眼緊閉,嘴角不斷地滲出鮮血,全身動彈不得,已經奄奄一息!
我強忍著疼痛,雙腿跪地,將她扶身坐起,緊緊地抱著她,害怕她那微弱的心跳突然就沒了。我雙眼噙滿了淚水,緊抱著她說:“小冰!小冰!堅持住!馬上就會有人來幫咱們!”
“明—華!”她努力地睜開雙眼說,“我快不行了!”
“不要說傻話!”我說。此時,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直往下掉!“我們還要一起回到家鄉,在美麗的森林里放羊!”
“我也好想—好想!”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說,“那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喂馬、劈柴、騎馬、唱歌……”
我流著淚使勁點頭。
“答應我,好好的活著。”她努力地說,“去完成我們的人道主義事業,無論是***還是自己人,都要盡力地搶救他們,我們的目的不是戰爭的輸贏,而是救治任何一個受傷的人。”
“我答應你!”我哭著說。
她看著我,努力地抬起右手,握緊我的手說:“我—愛—你!”然后閉上了眼睛……
當槍炮聲又響起,戰場上硝煙滾滾,彈片紛飛,她躺在地上,再也沒有痛苦了,她雖然死去了,但我和隊友們會繼承她的遺志,做一個真正的人道主義衛士!
早晨,很早我就醒來,靠在床頭,看著睡在我身旁的小冰,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回想昨夜的夢境,感受著革命時期神圣的事業和異常浪漫的愛情,心里就像波瀾壯闊的大海一樣充滿了力量,使我堅定了信仰,去完成中心那至高無上的理想!
“怎么這樣盯著我看?”小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這幾天幾乎天天都看,還沒有看夠呀?”
“永遠都看不夠!”我說,“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是盟軍醫務兵,在戰場上救人,后來你不幸身受重傷,在犧牲之前,要我替你完成心中的遺志!”
“什么遺志?”
“繼續為人道主義事業而奮斗,讓無私的愛充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真好!真是個偉大的遺志!”她坐起來說,“博明華同志,我們現在都還活著,那么一起為人道主義事業而奮斗吧!去關懷每一個人、尊重每一個人、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好的,小冰同志!”
吃過早飯,我們開始收拾房間。先是廚房里,鍋具、碗筷、灶臺一律洗刷得亮光閃閃,看起來就像嶄新的一樣;然后是擺放火爐的正屋,地面、墻板、窗戶都打掃得一塵不染;再就是臥室,被子、床單、衣柜都整理得整整齊齊。如果你來檢查我們做的衛生,準會為我們評為優等。
后來我們一起去馬圈喂馬,等著老頭回家。在十點多的時候,老頭就回來啦!他精神煥發,健步如飛,看著我們,眼里透露出樂觀和永不言敗的神色。
午飯之后,我們依依不舍地與他告別:“告訴您,下一個飄雪的季節,我們還會來這里,幫你喂馬、劈柴、收拾房間、準備好柴米油鹽,讓你在冬季里倍感溫暖,快樂無邊!”
在返回城市的列車上,小冰靠在我的身旁,打著圍巾,帶著暖和的針織毛線帽,露出甜甜的笑容。
冬日的陽光闖進了車窗,照在人們的臉上。老人們和藹可親,婦女們溫柔體貼,女孩兒們漂亮可愛,小孩兒們天真無邪!
小冰看著我溫柔地說:“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接下來?”我想了想,望著窗外那輪溫暖的太陽,念起了海子的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