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痛苦掙扎中的唐玉,先說水惜君帶著于云鵬,一路再無阻礙,數日內便抵達長春谷外谷。
長春谷地處在一個毗鄰地熱溫泉的山谷中,受地熱影響,谷內四季如春,故得名。但后來由于谷內神醫國手輩出,漸漸地,人們忘記了原本的名字來源,而把長春谷三個字,和高明的醫術聯系在一起,是為妙手長春。
長春谷外谷百花齊放,爭相斗艷,而且一年四季都沒有破敗的景象,第一次來這里的人,往往會被這種難得一見的美景深深吸引住,久久徘徊。
可是現在的于云鵬完全沒有這等心思,眼神漠然地一掃,便隨著水惜君埋頭直奔內谷而去。
水惜君嘆了口氣,也不能多說什么,離家半年如今回歸的喜悅之情也被沖淡了許多。
“水丫頭回來了!”
那看守內谷入口的弟子眼尖,遠遠看到水惜君,雀躍起來。水惜君身為谷主水天一的孫女,醫術雖高,卻是沒有什么架子,平時和這些同齡的或者大一點的低級弟子相處得非常融洽,一別半年,大家都頗為思念這個開心果一樣的小丫頭。今天看到她終于回到長春谷,心中高興,有的忙不迭過來問候寒暄,有人趕緊跑回去向谷主水天一稟報這個喜訊。
為了盡快趕到長春谷,破解心中懸疑的幾個問題,于云鵬路上簡直是馬不停蹄,本來半個月的路程硬是被壓縮到了七天,弄得水惜君也跟著苦不堪言。
他自從見了唐玉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精神狀態極其不穩定,這般長途跋涉又是趕得匆忙,縱然是常人也難以支撐,何況他現在這種身體狀態。今日終于見到傳說中的長春谷內谷,心中緊繃的弦一松,竟然是天旋地轉,暈倒在內谷入口。
幾個守門弟子早就看到水惜君身旁的于云鵬,雖然這人看上去精神狀態很差,到底也算是長身玉立賣相不差,忍不住就浮想聯翩地猜測兩人的關系。要知道,水惜君在長春谷中可是多少少年弟子的夢中人,看到這疑似情敵的出現,自然憑空多了幾分警惕。
如今于云鵬尚未進谷便即摔倒,反而讓他們放下了心事:不過就是個來這里求醫的病人,那就不足為懼了。
水惜君看到于云鵬再度昏倒,顧不得和幾個熟人多說,連忙喊人幫手,將于云鵬抬進長春谷。
“爺爺!”
水惜君直接便把人抬到了水天一的居所,毫不客氣地指揮這位長春谷主:“爺爺你來給他看看,小時候你給我提過謫仙功,不是還說沒有實例可以參考,無法確定是否能修補這種缺陷么,現在我可是把人都給你找到抬來了!”
“謫仙功?”
縱然是見慣風云的水天一,也是吃了一驚,這種功法居然仍然有人修煉?深深看了孫女一眼,這般緊張,可不單是因為找到了供自己研究醫道的對象吧?
也不必說破,水天一伸出右手三指,輕輕搭在于云鵬腕脈之上。以他如今的醫術,世間尋常病癥能得他一指診脈的,已經算得上是所謂的絕癥重病了。如今起手便是鄭重的三指,可見在他心中,對于謫仙功那個巨大缺陷的預估,已經相當高。
水惜君知道爺爺診脈的時候向來不喜歡人家吵鬧,即使是她,也不敢違背,靜靜地看著閉目感受于云鵬脈象,陷入沉思的爺爺。
良久,水天一放下手指,沉吟不語。
“怎么樣?”水惜君有些著急,“這謫仙功修煉一年折壽五年的缺陷,有法子解決嗎?”
水天一嘆道:“哪有那么容易!若是這個難題可以被輕易攻克,當年名動一時的謫仙門也不會在極快的時間內就土崩瓦解了。先不提這個事情,我來問你,這小子身上一股極其陽剛熾熱的氣息,是從哪里來的?從脈象上看,應當是來自于外物,而且進入他體內時間并不長,或許你知道?”
水惜君暗暗佩服,僅憑診脈就能夠分辨出如此多的細節,與事實符合若節,這才是長春谷主的手段!
“爺爺,那是‘烈日果’的藥性……”
“什么?”水天一始終保持的一副世外高人形象瞬間崩塌,語調高了八度:“烈日果?你是說烈日果?”
水惜君無辜的點點頭,“烈日果連同烈日花,整個吞下去了。”
哇呀!
水天一一蹦三尺高,花白的長胡子都一跳一跳的:“誰干的?誰允許他這么干的!不是你吧?一定不是!你要是能干出這種暴殄天物的蠢事,我現在就掐死你免得敗壞我長春谷的名聲!”
什么呀,為了株草藥就對花見花開的美少女喊打喊殺。水惜君暗自腹誹,看著狀若癲狂的爺爺,一臉無奈。
“不對啊……”水天一又想起一事,苦惱起來:“生吞烈日果,他怎么還能活到現在的?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他同時還吞掉了什么萬載石鐘乳啊什么的東西。你爺爺我最近幾年心臟也不太好,受不了這么多的刺激……”
“你還記得無雙堡西門堡主有個女兒,早些年曾經來向你求醫的么?”
“西門雙的女兒?”水天一一愣,不知道何以話題又轉到這上面去了,一拍腦門,猛然反應過來:“是用九陰絕脈中和的烈日果陽性?這倒像是你能想出來的笨主意,我信了。”
一臉心疼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于云鵬,仿佛在看著那株畢生渴求的藥材。
“這謫仙功的缺陷要想從根本上彌補,幾乎是無法可想,除非散去功力,重新成為常人,才能繼續延壽。一邊練功一邊還要彌補缺陷,不是凡間的手段可以做到的。不過,若只是要讓他活到常人的歲數,倒也不是完全無法可想,比如,他吃掉的那顆烈日果,若是落在我手上,還舍得全部用到他身上的話,即使修煉謫仙功,活到八十歲也不算什么難事。這般牛嚼牡丹一般直接吞服,所吸收的藥效不過是十分之一,這等大手筆的浪費,簡直是一口吃掉了我一座長春谷啊!”
怕水惜君聽不明白,又說得更淺顯了些:“所謂陽壽,有陽氣自然就有壽命。烈日果天下至陽,若是提煉其中精華制成藥物,慢慢提供給人體吸收,一顆烈日果所蘊含的純陽之氣,至少可以抵得過五十年壽命。可現在……最多能多活五年罷了。”
這個結論和水惜君的判斷倒是一致,她雖然覺得可惜,卻也看到了希望,追問道:“再找到一顆烈日果是不是就可以再延壽五十年?”
水天一苦笑道:“再找到一顆?你當這是大白菜么?長春谷搜尋這藥材已經數百年,就連當年的佛手醫圣集合全江湖的力量都是一無所獲,你還想再找到一顆?”
水惜君也不氣餒,有希望總是好事,或許于大哥就有這等運氣呢。
“對了爺爺,還有一件事要請教你。”水惜君半年沒見爺爺,內心也十分想念,拉住水天一的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爺爺,你知道一種迷魂之術,可以讓人針對性地喪失某段記憶,卻不至于把人完全變成傀儡的嗎?”
這個?
水天一有些意外,怎么惜君會突然問起這種偏僻冷門的問題,沉吟一下,皺眉道:“我聽說苗疆有善于用蠱的高手,可以以蠱蟲為主,配合銀針閉穴,再輔以相應的藥物,能夠短暫地達到你說的這些效果,但是施術難度非常高,一不小心,受體就會輕則變成白癡,重則當場喪命。”
“那這迷魂術可有什么破解的方法么?”
水天一笑道:“這迷魂術施展起來極其艱難,縱然是我也不明其中道理。但是要破解卻是十分輕松,只需要找出他體內的銀針并取出來,就可以讓術法失效。不過要特別注意的是,銀針取出,體內蠱蟲可能立刻作怪,必須做好萬全之策。”
聽起來事情倒是簡單了,只需要找到唐玉姐姐,查看一下是不是被人施術控制了就好。
水惜君松了口氣,應該可以和于云鵬有所交代了,接下來的問題,還是要著落在尋找百花宮上。
爺孫倆一番對答,耗時不小,于云鵬不過是乏力加上精神恍惚而昏倒,此刻在水天一的房間里,悠悠醒轉過來。
這是哪?
于云鵬觀察了一下環境,水惜君是認識的,這個不認識的白胡子老頭,應當就是傳說中的長春谷谷主水天一了吧。
“水谷主!”
于云鵬掙扎著下地,向水天一大禮參拜,堅定地懇求道:“求谷主賜教那迷魂術的解救方法,晚輩的妻子可能被此迷惑,竟然買通殺手來取我性命……”
水天一心中一動,于云鵬一句話,傳達了兩個重要的信息:一個是孫女惜君剛才關心的這個問題,其實是替他問的,那么這小子和孫女的關系看上去并不簡單。另一個就更可恨了,這小子居然是早已成婚的!那么和惜君又算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