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巽風劍式的玄奧繁復,非但是三名新人學得吃力,就連早在薈英堂數年的其余弟子們,也時時都能夠從教習的演示中,得到新的領悟和進步。
轉眼間數月已過,雨雪風霜四位以及掌門宋青云,都分別來薈英堂做過一次教習。共十八招的巽風劍法,已經傳授到了十五招。陸湛,何雨泉,于云鵬三人領悟進度各不相同,卻是誰也不肯落后,想盡一切辦法,用盡所有時間,追趕著薈英堂內師兄們的進度。
奇怪的是,到了第十六招“風云變幻”上,三名新進弟子齊齊出現了卡殼,連續數日殫精竭慮,卻始終不得要領。當天又是一個整天的苦苦思索,纏著當時的教習陳玄霜反復演練,仍然想不通關鍵,于云鵬心中焦慮,傍晚離了大腳峰,徑奔云隱峰蕭夜雨居處。
“師父!云鵬求見!”
“哦……算算日子你也該來了,可是“風云變幻”一招上,出現了問題?”蕭夜雨毫不意外,溫言笑道。
“師父明鑒!這招是孟師叔親授,我等三人苦練多日,如今換了陳師叔坐堂,又數次請教,還是摸不到頭腦。弟子駑鈍,請師父指點迷津。”
蕭夜雨正色道:“我昆侖武學,相輔相成。巽風劍式最后三招格外繁難,其中就有當日試劍峰會上你許師兄對陣宋師姐時的勝負手“風吹雪散”在內。
這三招上承巽風劍式十八招的精華所在,下接“寂滅七式”的基本劍理,是以不易領悟。每個薈英堂弟子都有這個過程,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于云鵬這才松了口氣:“我說怎么陸師兄和何師兄也同樣卡在這一招上,原來有這等原因。可是師父,就沒有什么好辦法跨過這道難關的么?”
蕭夜雨神秘地一笑:“自然是有的,這樣吧,明天開始你不必再去薈英堂學劍,我和掌門人打個招呼,這兩個月演武廳的‘傳功弟子’,便由你擔任吧!”
演武廳?于云鵬倒是有些糊涂,好好地說著巽風劍法,怎么又跑去演武廳了?演武廳弟子眾多,又都是以教授入門武學為主,往往雨雪風霜等人精力有限并不常去,而是由薈英堂內的弟子代為傳藝。于云鵬倒沒想到自己剛進薈英堂幾個月,師父就讓自己擔任這傳功弟子。不由急道:“風云變幻一招尚未領悟,再去演武廳耽擱時間,豈不是要被陸、何兩位師兄超過了?”
蕭夜雨拊掌大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急脾氣!你忘了我剛才說的么,昆侖武學,相輔相成。所謂‘風云變幻’,只一味求風,卻忘了云之所在,如何變幻得起來?”
一語點醒,于云鵬恍然明悟:“師父是說,要領悟這招風云變幻,當從流云劍法入手?”
“正是如此,你此去演武廳,邊做傳功弟子,邊重點鉆研流云劍法中的“風起云涌”,“風輕云淡”,“風云再起”等幾招,若有心得,當有助于破開“風云變幻”一招的障壁。”
于云鵬大喜,拜謝道:“多謝師父指點!不過……陸師兄他們,沒人告訴這個道理嗎?”
“這又不是唯一的法子,也算不上是最好的法子,他們的師尊另有考慮也未可知,你就不用多管閑事了。”
“不是最好的法子?那最好的法子是什么?師父也不清楚?”于云鵬聞言又急了,追問道。
“嘿嘿!對他們不是最好的法子,對你,可是極好的機會。這一入薈英堂數月,你那個玉兒可是來了我云隱峰好幾趟,你再不去演武廳見見,來日去玉仙峰提親的,可就不見得是為師我啦!”蕭夜雨手捻長須,慈愛地看著最小的弟子。
啊!這個……于云鵬這才醒悟過來數月來醉心武學,竟然把唐玉也丟到腦后,薈英堂禁止演武廳弟子擅入,人家都來云隱峰尋了幾次,相形之下自己可太不像話,若不是師父通覽全局,還不知日后要多么麻煩!
想到這里,于云鵬連臉紅都顧不上,再次拜謝了師父,打定主意,去做好這個“傳功弟子”了。
次日,大腳峰,演武廳內。
演武廳面積極大,幾千弟子齊聚,也不顯得擁擠。若有教習傳授武藝時,大家整齊列隊一同演練,否則,大多是三三兩兩和知交好友湊在一起,交流心得,切磋武藝,或者無事閑聊。這里的管理比較松散,是否選擇勇猛精進,取決于自己,對薈英堂有想法的,日夜苦練;沒了念想混日子的也不在少數,只等三十歲一到,以外門弟子身份下山混個出路。
演武廳一角,幾個女弟子聚在一起。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幾名女子倒都是頗具姿色,最為出色的一個,此刻正氣鼓鼓地拎著長劍在地上亂劃一氣,正是數次去云隱峰尋找于云鵬的唐玉。
“唐師妹!我看這個于師兄不靠譜!誰都知道去了薈英堂課業繁重,總也不至于一連幾個月都全無消息吧?依我看那,他還是心里沒有你……”一個身穿黑衣,雖然容顏俏麗卻面如冰霜的少女說道。
“就是就是,我看雅琪妹妹說得有道理。何師兄都來演武廳三四次了,咱們誰不知道他是沖著你來的?要說薈英堂忙,何師兄不也一樣?武功修為上那日論劍峰上大家看得清楚不必多說,就算是看儀表,比身份,哪一樣不比姓于的小子強啊!唐師妹你就是死心眼,偏偏遇到個薄情郎……”說話的這人年齡更大,看起來總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已經沒了太多青澀,更多的是成熟女子的嫵媚,她叫秦江璇,是這個小圈子的大姐大。
聽到這些話語,唐玉心里更加煩亂,卻不知從何接口,心里只把于云鵬罵個臭死。
“教習到!”
隨著一聲高喝,演武廳忙亂起來,眾位弟子匆匆列隊,等待今天的傳功教習訓話。
于云鵬邁著有些緊張的步伐走進演武廳,一見是他,演武廳肅穆的氣氛為之一散,變得熱鬧非凡。
“喲!這不是于師兄嗎?我過去打個招呼!”
“于師兄果然厲害啊,這才去薈英堂幾天,便被派下來做教習了,不用問,肯定是表現優異。”
“我是于師兄的頭號小弟,你們知道不?以后跟著我混,我求老大多指點你幾招!”
……
因為于云鵬離開演武廳不過數月,和大半弟子都算相熟,幾個格外交好的擠上前來寒暄,關系稍遠的也遙遙問候,一時間場面鬧哄哄的控制不住。于云鵬本來就心中忐忑,看到這種場景更有點無措,目光幾個掃視之間,猛地看到了角落里的唐玉。
一別數月,終于見到于云鵬,唐玉眼中迅速蒙上一層霧氣,心中的委屈猛然爆發出來,和于云鵬眼光一對,便即轉過頭去,給了個不理不會。
于云鵬心中苦笑,卻也不能當著幾千弟子的面跳下講臺去哄女孩子,心中不住盤算待會兒如何是好。
許久,漸漸安靜下來,于云鵬上前一步,按照想好的說辭,朗聲道:“各位師弟師妹好久不見!師父推薦我擔任這兩個月的傳功教習,于云鵬才疏學淺,不敢當大家的師父。分別幾個月也想念得很,這幾個月便和大家一起切磋交流,很慚愧,耽誤大家的進境了!”
于云鵬調子放得很低,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演武廳諸位本來就對于云鵬的武功十分佩服,見他又如此謙虛,便紛紛叫道:
“于師兄太客氣了!你來指點咱們的武功,綽綽有余了,哪個不服的,先和我張老三比劃比劃?”這正是剛才那個號稱于云鵬頭號小弟的家伙,語氣雖然粗豪,平素人緣卻是不錯,此刻也沒人和他較真。
“于師兄,我才入門兩個月,剛進這演武廳,不知你有沒有空教我學習流云劍法啊?”
“靠!那自然是沒有空的。你這種小鬼,先和我張老三學學就夠用了,于師兄日理萬機,哪能被你一個人霸占了?”
……
說說鬧鬧中,于云鵬也算是順利融入了傳功教習這個身份,暫時放下對巽風劍式的探索,全心全意指點起一眾師弟師妹的武功來。
一上午,先是教幾名新入門的弟子“碎玉拳”和“流云劍法”的起手式,然后開始解答各種武學疑難,于云鵬發現,這傳功教習,著實是個苦差事。
幾千弟子,提出的問題千奇百怪,而且都是求教身邊朋友未能解答的疑難雜癥。于云鵬縱然是修為遠勝,卻也只能回答個六七成,剩下的部分自己也琢磨不透,但也由此,發現自己對于“流云劍法”的理解,還遠遠沒能達到巔峰,更堅信了師父的判斷,若是繼續精研流云劍法,終能破除‘風云變幻’一招的障壁。
下午比上午更累,于云鵬連說帶比劃,累得口干舌燥,好容易一天到頭,于云鵬只覺得積累了滿腦子的奇怪問題,需要慢慢整理消化。但是,哪有時間去消化,眼前一件大事再不去做,只怕十分糟糕。
“玉兒……我錯了,我有罪,你說句話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