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的事處理完了，帝棟自然是回到天宮之上。
可不多時日，天宮之中，那些仙人又開始無盡“啟奏”。
帝棟便又要去那凡間。
還未到南天門，帝棟感應到一抹熟悉的氣息。
“小仙汪鵬，見過上神。那日一別，已是十年未曾見面了……”
沒想到，那熟悉之人，竟是汪鵬。
天界一天，下界一年。一晃也是十日過去了……
看是汪鵬，帝棟忍不住問道:“當年余生，為何新婚之后，又拋棄清心？”
那段記憶，被余生自己抹去了。他不愿記起，也不愿怪罪清心。
可卻使得帝棟看不見了，倒是搞得帝棟內心有所躁動。
上了神殿，查閱之后，才發現，那段記憶，與汪鵬有關……
汪鵬記得他是追憶星君，便也沒有撒謊，道了真相。
原來，新婚之日，清心請了大姨，余生，便也請了汪鵬。
汪鵬，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世間對他最好的人，也是教他育他之人。
不過，那日，汪鵬只是遠遠看著。
余生知曉師傅不喜清心，便也沒說什么。
待到行完夫妻之實，清心又醉又累，睡的香甜。
余生便起了身，離了家，御劍云端，與師傅交談。
本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師傅便不會再說什么。
師傅問:“你知她是何物？”
余生答:“靈魅，天地至靈至性。”
師傅道:“是靈阿。但你可知什么是靈？
古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靈是何物，不必為師多言罷。”
余生轟然。
是啊，龍，才是世間所認之靈。
那清心，當是那百年前，降雨的漓江龍王。被扒了龍筋，傷了龍身，被那應岳，封在白青山間……
她，便是余生的第二執念。
沒想到，師傅又問:“人與妖，能成果嗎？”
余生癡癡的，還在愣在清心的身份當中。腦海里劃過，最初的答案:“不求果，但求伴一生。”
師傅第三問:“你的道，還是劍嗎？”
余生呆滯久久，不知何時，他的道心已經不純粹了，他的劍意還在，但卻感應不到他的劍心了……
余生只是硬著頭皮答:“我的道，還是劍，我的意，還是劍。”
但我的心，是她……
師傅笑了笑，沒說話。
許久，師傅轉身，抬頭望月。
月很美，但月卻是殘缺的。世間美之物，又何嘗不是殘缺？
余生只聽聞師傅低喃一句:“以后，要照顧好自己……”
之后，便是久久沒有動彈。
待到時辰過半，余生想回去了，向師傅請辭，師傅卻未曾應允。
三請之后，余生這才發現，師傅已經化道。
這一別，竟是最后的一別……
可師傅的身體向來安好，又是“首”境修為。這世間，又有誰能殺他？
只見師傅的軀體上，心口處，空蕩蕩的。
那里，一股熟悉的氣息彌漫著……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挖心，可不就是靈魅之舉？
正是那靈魅挖心之傷，讓師傅化道。
可這世間，余生只見過清心一個靈魅。
他想，縱然是師傅對她有再大的偏見，以后，也應該能化解。
他想，他把生米煮成熟飯，師傅再看不慣，也得接受她這個“兒媳”吧。
可她卻，可她卻……
那夜，他一去不返……
可余生不知，這世間，不是一個靈魅。
也是后來，余生趕走清心后，他遇到了這世間的另一個靈魅。
余生的身上，有著清心的心，祂便也沒有挖他的心。反而被他追上，拉住，暢談一番。
祂說，某種意義上，祂是清心的姐姐，也是清心。
祂說，人為三魂七魄，龍一魂為靈，便是二魂七魄。應岳扒了龍筋，傷了龍身，便是滅了五魄。
二魂二魄，化作了兩個靈魅。
祂攜著記憶，化作了陰暗面……
清心攜著靈，化作了光明面……
祂不是靈，便沒有清心那般修為，挖心而食，才能快速提升修為。
可，祂才只是“緣”境，遠不敵師傅的“首”境，他不解。
問起汪鵬之事，祂說，汪鵬之強，遠勝于她。
但汪鵬之心，確是她挖，但那是汪鵬與她交易而挖。
余生這才知道，他誤會了清心。
他氣沖沖地去師傅墳前，想罵師傅，罵他為何留下這么大的誤會。
可一到墳前，他又想起師傅對他的關照，又想起曾經百年間的一切。
醞釀了許久的話語，卻是化作了一句:“師傅，你在那頭，還好嗎……”
事已做絕，也無后悔的可能。
他便也沒去找清心。
……………………………………
帝棟皺眉，汪鵬這人，絕對還有隱瞞。他正色道:“你，沒有那么簡單，一定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比如，你不過血脈平凡之人，身軀又已死去。道人，已是你的頂點。為何，你能羽化飛升？”
“彼時，我云游四海，遇到余生這孩子，心頭狠狠一顫。我便知道，這孩子與我有緣。
只是沒想到，余生與我有緣，不僅是師徒之緣，亦是我的成仙之緣。
他是靈縱之人，生來便有靈魅這道情劫，只待時機罷了。時機一到，他自然出關，我再命他下山。天時，地利，人和，恰促成這段姻緣，讓他陷入那情劫當中。
我修的是仙道，可仙道，分仙和道。正如上神所說，道就是我的盡頭，我窮極一生也觸摸不到仙的邊。
可靈魅的出現，我不再只看到道，我忽然看到了仙，看到了未來成仙的我。
世人皆知:靈魅的心臟，是至靈至性的至寶。它的靈性，使得無論是人是妖，食之便是長生不老。
可他們不知，靈魅，是靈，是性，是精粹。靈入體，性入髓，粹入腦。化則成神，長生不滅；不化則成魔，瘋癲一世。
而要想化靈，自古以來，只有十不足一的可能。
除非，那靈魅是自愿交出心臟……
我是要成仙的人，又怎會讓自己成魔？
所以，我只是吸收了，我那身負靈魅心臟的弟子余生的功力罷了。”
汪鵬雙手合十，仿佛仙佛，圣潔無邊。
“上神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哈哈哈哈！”帝棟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本座只是覺得，以這種手段羽化飛升，太過骯臟！你這種的人，不配為仙！
若你這樣的人都能為仙，這偌大的天宮，豈不亂做一團？”
上神便可這般辱人？要不是因為你是上神……
汪鵬壓下心中的不爽，坦然道:“可能，上神是覺得我有愧于余生吧……
可那余生，本就是我一手帶大，注我心血。我便是他的再身父母。如若沒我，他的陽壽，根本不足他，遇見那靈魅……
我只是，了卻了我們師徒的因果罷了……
我只是，成全他的情，用三百載的師徒情誼，換他死后功力罷了……”
帝棟呆立。
汪鵬干的不是人事，但汪鵬這話，卻是對的。他無法反駁……
“行阿，臭老道，真有你的。
朕現在沒有思路……朕先去徹查天宮，暫且先放你一馬。
待朕有了思路，定讓你也感受感受清心那相思之苦！”
帝棟負手，拂袖化光而去。
“什么老道？你不是仙道成仙？你沒有凡載壽元？就你會罵是吧？朕什么？什么？朕？朕……”
被鳥毛上神罵，汪鵬真受不了，正反駁，醞釀好的語言卻卡在了吼頭，聲音漸漸低去。
木東，木東，左木右東，便是棟。
早在南天門，就該想到的。
天宮之中，哪可能有什么追憶星君木東。
木，東這兩個字，就不可能出現。
只因那一位的名諱里，有著木和東。
天界的所有的一切，都要避諱。
他是，天帝，帝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