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平靜無憂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很久。

　　當白阮阮能堪堪下床的時候，前線突然有急報傳來，拓跋弘亦整頓好軍隊，再次對大衍發起了進攻。

　　君止匆匆地穿上鎧甲，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和白阮阮說一聲，只在轉身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出了門。

　　兩軍交戰，君止作為主將，必須要親自上陣安定軍心，后方只剩下兩名副將負責后勤工作。

　　這里和前方戰場隔了很遠的距離，即便這樣，也能聽到戰馬的嘶吼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

　　白阮阮穿好君止的大氅，頂著寒風走了出去。

　　如今營地里空了大半，全都在忙雙方交戰的事，沒人注意到白阮阮的行蹤，她慢慢繞到另一邊，去找自己的棗紅馬。

　　小紅皮毛光滑厚實，十分抗凍，這幾天也被人好好照料著，吃喝不愁，如今再一看，竟還長了點膘。

　　小紅一看到白阮阮就興奮地叫了幾聲，低著頭，用腦袋去蹭白阮阮的胳膊。

　　“……悶壞了吧，走，咱們去跑一場！”

　　汗血寶馬天生就應該在戰場上，小紅骨子里的野性似乎一下子被點燃，帶著白阮阮飛奔而去。

　　-

　　前方戰場。

　　眼下的情況對大衍來說很不利，拓跋弘亦不知道從哪弄來一臺巨弩，射程極遠，力道也重，一旦命中，整個人都會被強大的沖擊力擊飛十多米遠，利箭整支沒入人的體內，相當于射了個對穿。

　　……直接死透了。

　　這種巨弩一次只能發射一支箭，但卻能影響大衍士兵的心態，對士氣造成打擊。

　　君止冷冷地盯著控制巨弩的那人，得想辦法把他殺掉。

　　拓跋弘亦身材高大，擅長用刀，一刀劈下來，能將人的手臂震得沒有知覺，他自小習武，到如今一身本領出神入化，這也是為什么北疆越來越不甘心盤踞在這里，一再向大衍開戰。

　　因為拓跋弘亦表現出來的強大，讓北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和大衍有一戰之力了，貪婪和不甘心讓他們越來越得寸進尺。

　　而君止卻和拓跋弘亦恰恰相反。

　　他不是沒有天賦，只是一路走來發生的變故給他帶來了太多牽扯。

　　高太傅之前就曾說，相較于讀書寫字，君止更適合征戰沙場。

　　可惜皇城中沒有人能教導他，甚至為了各自的私信，不惜讓這樣一條巨龍逐漸被埋沒。

　　……他們又如何不自私呢？

　　君止被拓跋弘亦猛烈的攻勢打得節節敗退，他只能勉強格擋，卻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君止咬牙強忍著雙臂的刺痛，繼續策馬，一邊轉換位置，一邊想辦法破解眼下的困境。

　　拓跋弘亦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樣，盯緊了君止的一舉一動，他從不小瞧對手，之前那一次以少勝多，讓拓跋弘亦重視起了這個剛掌權沒多久的少年帝王。

　　事實證明，能從一片混亂的局勢中殺出來、一口氣解決了所有問題的人，一點都不簡單。

　　至少腦子是夠用的。

　　拓跋弘亦也很想看看，這一次君止還如何破局。

　　操控巨弩的人箭無虛發，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胞兄弟一個個死在自己的面前，被射穿的位置留下一個巨大的血洞，倒在地上的人雙眼無神，里面裝滿了不甘。

　　所有人都憋著一口氣，卻又忍不住心生恐慌，害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白阮阮趕到戰場邊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君止還在同拓跋弘亦拉扯著，分身乏術，北疆大軍又一點點壓進，對大衍的形勢很不利。

　　她站在遠處看了一眼，聲音發沉：“鏡子，借我一點靈力。”

　　“……不行！這都第幾次了？！你不能一直……”

　　“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后一次。”

　　白阮阮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輪轉鏡聽著，已經有一點動搖了，但它還沒忘神君曾經吩咐過它的話，保留自己最后一絲底線。

　　“……還在渡劫呢，能不能有一點渡劫的自覺？你不能什么事都幫著他啊，這樣還有什么意義？”

　　人家誰渡劫不是九死一生，度過許多苦難，哪怕歷完劫回到天庭，也得緩好幾年才能恢復如常。

　　到了神君這里，就成來度假的了，白阮阮這只護短的貓一點苦都不想讓神君受，這怎么行？！

　　“……我知道。”白阮阮出神地看著廝殺的戰場，君止手臂上被深深劃了一道，被浸了血液的衣袍呈現出暗紅色。

　　明明已經痛得發抖了，卻不敢退后一步。

　　因為他身上背負的，是整個大衍。

　　“我只是，不想看他受傷。”從有記憶開始，印象里的神君就一直是光風霽月的，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從不會這樣狼狽。

　　哪怕神君自己不在乎，白阮阮卻無法眼睜睜看他變成這樣。

　　“……你就當我腦子有問題吧。”

　　輪轉鏡：“……”

　　……倒也不必這么貶低自己。

　　“那、那我就再幫你一次！必須先說好，這是最后一次啊。”

　　“嗯，我保證。”

　　輪轉鏡作為混沌之處誕生于天地之間的神器，它體內的靈力和神君的一樣，格外純粹。

　　無聲且強大的力量在經脈中游走著，白阮阮疲憊的身體頓時有如新生，她策馬奔向北疆大軍的陣營中，手里拿著輪轉鏡幻化出來的暗器，隨手一擲，一發命中。

　　操控巨弩的人瞬間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又驚又怕，到處尋找偷襲的人，卻不料那枚已經發射出去的暗器突然炸開，短短一瞬，離得近的人就已經被炸成了肉泥。

　　包括那臺花費了好幾年時間制作出來的巨弩，也被炸了個粉碎。

　　拓跋弘亦聽到遠處的爆炸聲，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猛的回頭，看見了一片火光。

　　“什么東西？！”拓跋弘亦瞪大了眼，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在響著，一小片一小片，被炸到的人全都變得血肉模糊，一個全尸都沒留下。

　　這個朝代沒有炸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

　　不知道誰先驚恐地大聲吆喝著：“天怒！這是天怒啊！”

　　北疆人信奉神明，就連開戰之前都要準備祭祀大禮，可眼下發生的一切，卻讓他們心里前所未有的懼怕。

　　“我們不應該開戰！不應該發起戰爭！這是神明對我們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