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笙抓了一副藥,親下廚房煎熬了,端給浩煙喝。
浩煙剛端藥,錦川說:“想好了,一副藥下去一條鮮活的小命沒了,你也很傷身體的。”
“這只是個意外,不能因此被牽畔。”浩煙說著端藥毅然喝下去。
錦川唏噓不已:“道長你注定不能修煉成仙了,全被她破壞了道行。”
莊笙嘆一聲:“為了朋友也只能如此了。公主千萬不要告訴陛下,他一定拆了希夷道觀的!貧道可就沒一點容身之處了!”
浩煙喝了藥忽然口頭疼痛,她問自己怎么了,忽然間一種悲哀緊緊攫住她,她在做什么?在慢慢殺死孩子啊!她不想要留下孩子,為何心這般痛?禁不住潸然淚下。
莊笙與錦川悄悄出去了。浩煙躺下,等待下一輪身體的痛楚。然而迷迷糊糊睡著了。她夢見一個秀氣的小男孩朝自己撲閃眼睛,可憐至極,那眼神看得浩煙心如刀割,驀然驚醒,天還亮著。
臉上淚痕猶新,而身體沒有任何流血或疼痛的感覺,正疑惑著,錦川敲門,浩煙起身開門,幾個護衛進來擺放好一些果品和蜜餞,走了。
錦川說道:“睡好了沒?”
“嗯。道長呢?”
“他在為你配藥。”
“他到底給我喝的什么?”
錦川笑笑,看著浩煙:“養神安胎的藥。”
“或許這只是陛下的套路吧,放我出來晃幾天就得回去。”
“你想多了。沒有陛下的令牌,我們也不能停歇驛站。——生下這個孩子吧,倘若墮胎又得耽誤一段時間,多耽誤一天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你同意的話,我們立刻出發。”
浩煙轉過頭去,默默流淚。她下了好狠的決心,怎么輕輕給擊破了?明天還會有這么大的決心嗎?
莊笙這時過來看望浩煙,浩煙輕聲責怪他:“道長你也騙人!”
莊笙哈哈一笑:“你別愁,我陪你們去南國,順便重游故地。倘若生下的是男嬰,就送我做徒弟吧!倘若江楓在,也一定需要你留下江家的血脈。你以前不是說過,你其實與江楓同父異母兄妹,那么,這個孩子也是江家血脈了。”
“是啊!那么就這么決定了吧!”錦川不容浩煙思考,吩咐護衛們立刻啟程。
一行人繼續前行,走的仍舊是官道,只是放慢了速度。莊笙仍舊一路走一路行醫,有時還拿錦川的錢出來買藥治病,錦川笑說萬一盤纏用完了,莊笙得乞討養活這行人。她則每行一處,必游名勝古跡、遍嘗美味。浩煙有時同行,有時只能望著錦川盡情歡騰,她為孩子著想不能太過勞累。腰身漸漸變粗,她亦小心呵護腹中胎兒。
離南國境地越來越近,一行人換成商旅。臨近泗洲境地,天綿綿細雨不斷,錦川帶著大伙住進驛館。這也是最后一站了,底下他們棄岸乘船而行。
閑來無事,錦川與莊笙給孩子起名,錦川建議孩子以東方為姓氏,而莊笙覺得還是以江為姓氏的好。兩人羅列了一堆名字,讓浩煙選擇,浩煙自然選了江姓。錦川立即說:“這怎么行,孩子本是陛下的血脈,怎么可以用他人姓氏!”
浩煙驚訝地望著錦川,她怎么給忘了眼前的人原本是東方尋的親妹妹啊!她說這話,難道東方尋已經知道了自己有孕的事?難道這個孩子自己也不能完全擁有?頓時覺得心里刺痛,她永遠走不出那個人的陰影嗎?
錦川看出浩煙的疑惑,收起字條,口氣甚為輕松:“你別多想了,陛下不知道這事兒。孩子是你的,你愛怎么取名就隨你便。”
浩煙勉強笑笑:“公主,離開良國之后我不打算再回來的,包括孩子在內。”
“我明白。我也不想那么快回都城,把你安置好,我還要去別處走走。眼下你養好胎最要緊,別的都是次要的。”
然而浩煙心底始終不放心,暗自籌劃。
雨停后,一行人寄存了馬匹,雇了船只走水路一路南下,往揚州來。走走停停,十多天后方到揚州。
到達揚州城,忙著租賃河房,購置物什,買了四個丫頭兩個男仆兩個廚工。忙了一個月有余,才漸漸消停。莊笙辭別錦川與浩煙,說是過江去潤州尋找朋友敘舊。
莊笙一去不復返。錦川嘀咕說道:“道長仙游去了。”
浩煙不接話茬。錦川提議去潤州玩玩,浩煙也正想外出走走,尋訪師父的蹤跡。
一行人雇船過了江,看著浩淼的江面,往來船只如云,江渚上白頭蘆葦颯颯風,驚散鳥語一片。江邊樹木連綿不絕,紅黃雜綠百般好。及至踏上江邊的酒樓,憑高遠眺,聽曲品嘗美食,錦川嘆說:“何時才得這繁華富庶之地!”
浩煙聽了停住筷子,心里一驚,同時感到了肚里的小家伙蠕動了下,她被這神奇的感覺驚到了。放下筷子,走出來,舉目遠眺,江河遼闊有萬里之勢,落日余暉,果真半江瑟瑟半江紅,美哉!這美麗多姿的南國,她回來了!
“母親,我看到的長江,我看到的天空,我看到的落日,是你曾經看到的,我回來了!”浩煙在心底呼喚。
錦川拿來披風替她披上:“當心身體,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浩煙不理會錦川,任由淚水垂落。
“我多想,還是一年前的我。”
“不用多想,有個孩子陪你也挺好的呀。”
兩人仍舊進來吃飯。
錦川給護衛們很大的自由,由他們喝酒、賭錢、聽曲乃至狎妓去,以犒勞這三個月來的辛苦。
錦川等人在潤州玩了幾天方回到揚州。因為浩煙受涼病了幾天,錦川怕她再勞累會傷到胎兒,令其在家安心養胎;她若出門也不帶浩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