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秦起興奮的是,半個小時后,他還真入眼了一個行貨。
這是一個攤位上一個穿著件對襟衫子的老頭子拿出的器件,是一方黑乎乎的印章,材質非金非玉,倒像是今天講的黑濯石,印章的器形也像是因勢利導的產物,看上去微微有蛤蟆趴伏之態,磨平的底上是一個篆體的“密”字。
老頭子擺出了這個東西是個真件兒的架式,反正不管看的人怎么說,不給個滿意的價錢別想拿走,自然,對他這個東西感興趣的人不多。
看秦起蹲到攤位上看這方印章,秦言俊也湊到旁邊看了看。
前前后后、反反復復都看了后,這方印章還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材質普通,就是雕工上,也沒有什么出彩之處,除了那個“密”字讓人有點費解外,余外便沒什么可稀奇的了。
說起來,單字印章在古代多是閑章,鐫刻的多是古人借以表志申情的字,不過這種單字閑章并不常見,以“密”字為單印的更是少之又少,不過像現在文件上動輒扎上一個“絕密”字樣的,那是另一回事了。
秦起知道和“密”字有關的,便是隋唐演義里殺翟讓以自立的瓦崗寨頭目李密,不過歷史上,李密顯然沒有這么一方閑印。
那這個“密”字關系的會是誰呢?或者這個字所代表的與古人的名、號之類完全不相關也沒什么,只是眼下,雖然在“回照”里看到那么一幅景象,不過要秦起確定下這方印章是誰的顯然是不可能的。
“秦起,你不會真想拿下這方印章吧?”秦言俊看秦起拿著這枚印章“沉吟”了這么久,開口問道,在他看來,這方東西若不是刻了那么一個小篆字,純是一方石頭而已,也難怪他這么想,古人用印的材料,在漢以前,多是銅鑄玉刻,至漢則有黃金鑄印,此后歷唐,材質漸豐,也出現了石印,不過在印的形狀上那怎么說是相當規整的,不會出現這么個造型的印章,而印章或材質珍貴,或是一方重印,或與歷史人物掛鉤,不然的話,其收藏價值是很有限的。
“老人家,你這方印——”秦起還沒說完,老頭已伸出一個指頭來,道:“少于這個數,不賣。”
“這個數是?”
“一萬”。對于這個價錢,秦起沒噴出一口口水來,他本以為老兒擺的譜這么大,這一指之數說不定就是十萬了,沒想到,比他預想的開得低。
這倒不是說秦起覺得這方印有多貴重了,相反,他也如秦言俊一樣的,覺得這方印即使有點年代,單不和歷史上有名的人掛在一起的話,那價值有限,所以秦起也沒打算就這個印出多少錢。
看到秦起真和老頭殺價砍價起來,秦言俊無言的搖了搖頭,一開始還以為秦起有多穩重呢,結果——也不比自己強上多少,最讓秦言俊無語的是,在還了將近十來分鐘的價后,秦起最后還是以十萬的價錢拿走了這方印章。
“密?密?”一路上,秦起都像念經似地念著這個字,讓秦言俊徹底無語了,難道你還以為它關聯著一個寶藏的地圖?
“對了,難道他是那個蜀漢尚書郎、晉武帝召以太子冼馬時以一篇《陳情表》而辭的李密?”秦起這樣想著,嘴里也一驚一乍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我說,你的想象也太豐富了點吧!”秦言俊相當無語地說道,你無意中“撿”到的一方印,因為一個“密”字,你就說是尚書郎李密的印,你怎么不說是瓦崗寨李密的魏公印呢?
而秦起倒一下子興奮起來,因為回去之后,他可以好好查一查資料,看這位李密到底有沒有制過這樣一方印,至于從圖像上來求證,秦起也不大會相信這位李密大人能有畫像留下來,就是留下來,秦起能說我因為“回照”里看到這個人和畫像相符,所以這方印是真的這樣的話么?
顯然,只要腦袋沒壞掉的人,都不會干這樣的傻事。
接下來的時間,秦言俊忍不住出手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銅佛,至于秦起則是再沒有看到入眼的東西。
因為秦言俊力邀著自己去秦老頭那,所以從老廟回來之后,兩人便奔向了秦老頭家。
“你懷疑這方是尚書郎李密的印?”秦老頭對著秦起淘來的這方印細細看了,然后問道。
“不太確定,只是看印章的字體風格,有點像三國至兩晉時期的篆書風格,所以我‘天馬行空’地猜了那么一猜。”秦起笑道。
秦言俊聽秦起這么說,倒是一怔,印章的字體,他也看過,與秦篆漢隸在風格上確實有所不同,更顯靈泛一些,對一些筆劃的處理,也確實是秦漢以后才出現的,只是秦起斷言是三國至兩晉時期,則不是他所能的了,照秦言俊所想,這樣一個單字,后人仿印也并不太難。
只是選擇這樣的材質來雕刻這么一枚形制不合規范的印章,貌似也很不合乎情理,想到這里,秦言俊對自己一眼就把這枚印打入“冷宮”又有點小動搖。
“我們用印泥蓋上一個看看,秦起,你不介意吧?”秦老頭問道。
秦起自然不介意,而印泥之類的東西,秦老頭這里是現成,所以對著一方小紙,秦老頭便重重地鈴上了一個“密”字。
篆書的風格是齊整圓勻,相對于楷行來說,篆書用筆單純,基本以中鋒運筆為主,藏頭護尾,提按含蓄,結體縱長取勢,而此字在這些特點之外,有筆勢多折、字型趨于方整的書風,這是秦篆發展到漢魏之后的一變。
“是有點漢后期的篆書風格,且在這只‘蛤蟆’的雕刻上,有那么點漢朝的古拙風格,但說是蜀漢李密的印,還是太‘天馬行空’了些。”秦老頭總結陳辭道。
秦起自己也點了點頭,這方印若單以字風及雕風來做判斷,怎么說也太“武斷”了些,如果能找到一些言之鑿鑿的考據上的東西,那便有說服力了,即使不能落個“蓋棺定論”,那也可以得到世人大致的肯定了。
所以,留給秦起的依然是那個問題,自己能不能從李密的生平中找到那么點考據的東西,話說,這個東西的希望可謂是渺之又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