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秦起意外的是,他今天竟然在安美的校園里看到了秦老頭。
“老師,你怎么來了?”秦起上前和秦老頭打過招呼后,也就把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
“以前是這里的老師,現在每周也來上一兩堂課。”秦老頭說道,雖然表情依然是那一付嚴肅的樣子,但從細微處,秦起知道,這老頭有點得瑟——我是安美的老師,你不知道了吧?
“原來,老師還是安美的教授啊。”秦起不得不打蛇隨棍上,順道著把秦老頭捧上了“教授”的高位,不過,他這話倒沒錯,秦老頭以前在安美就是教授,現在退了之后也還兼著一個客座教授的名頭。
“現在教你們書法班的是誰?”秦老頭邊往前走,邊問道。
“齊正老師。”秦起答道。
“齊正么,這小子也跟我學過一段時間字,算是不錯的了。”讓秦起沒想到的是,秦老頭竟稱“齊正”為小子,不過以秦老頭的輩份也說得過去,反正秦起聽到是很想樂呵一笑的。
說了一些話后,秦老頭忽然開口道:“對了,聽許老頭說起,你是一個孤兒?”
秦起一怔,自己是孤兒的事情秦老頭應該早知道了才對,為什么這刻里提起這一茬?不知道秦老頭此問意由的秦起也就應了個是。
“是這樣的,學校方面前段時間給我分配了一個安美集資房的名額,想看看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意思?”秦老頭的這番話讓秦起怔了好大一怔,沒成想這個秦老頭平實看著一張嚴肅臉,背下里竟是這么一個好人么,安美的集資房價格幾何秦起不知道,但絕對比市面上會低出一截。
“老師不要把這個名額留給秦言俊么?”秦起近乎是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么,還用不到我操心,有他老子煩,何況安美的集資房多是一百來平方,這小子還不一定看得上眼。”秦老頭的這番話讓秦起在發怔之外又腹誹了一番,看不上眼?果然人比人只能撞墻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真的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只是不知這房子價格上——”秦起說道,對于這個近乎“掉餡餅”的好事,秦起沒什么好猶豫的。
“價格上我還沒去具體問,不過總比市面上便宜些,錢方面,你要是一時拿不出來,我可以給你先墊著。”秦老頭說道,這句話之后,秦起是真被感動了,想不到秦老頭原來是這么實在的一個好老人啊,果然和許如山稱兄道弟的,人品就不會差到哪里去么?
“我帳面上還有點錢,另外就是前段時間,我收上來一枚舊戒指,那東西應該可以換點錢。”秦起說道,對于那枚戒指就是和秦老頭一起掏老房子從煤燈里取出的這件事,秦起是決定瞞下了,這東西不好解釋,你說你從一個煤油燈上拆下一個戒指來,那問題就來了——你好好的把一個至少可以稱做“古董”的煤油燈拆開來是要鬧哪樣?就是說摔了碎了也給人一種毛躁的印象,以后誰還敢讓東西經你的手啊?
“舊戒指么,這東西難說,哪天你和我一起喝茶,把東西帶上,我讓吳老頭瞧瞧。”秦老頭說道。
秦起應了聲“好”,這之后就和秦老頭別過了。
下午的時間,秦起出現在了安市博物館里。
在去水彩廳前,秦起先來到了安以期給自己看的那張相片上出現嫌犯的地方。
靜心濾念后,秦起回想了一遍那幅相片的東西,然后向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回廊看去。
幾秒鐘后,秦起眼前真出現了“回照”的場景,且也正是相片中的場景。
不過讓秦起失望的是,雖然準確地捕捉到了“回照”的場景,但因為這種現場回照的閃爍不定和模糊性,秦起沒法看清“回照”中的那張臉。
不過雖然如此,結合著他的美學功底來補充“回照”畫面的不足的話,秦起相信,自己畫個五五之數應該還是差不多的,這對破案也會有個小小的幫助。
只是,他真要畫出來,怎么交給安以期呢?難道說自己根據她給的那張相片推導出了這張犯人圖?雖然可以扯扯自己美術生的幌子,但感覺還是太扯淡了啊。
搖了搖頭后,秦起去了水彩廳。
他這次觀摹的是王肇民的另外幾幅作品,有靜物,有人像,秦起這段時間里曾查了一點王肇民的個人資料,他的水彩畫國內有這樣一個評語——國畫的筆法,油畫的色彩,素描的基礎,詩的境界。
除卻油畫的色彩、詩的境界秦起很欠缺之外,在國畫的筆法、素描的基礎上,秦起還是占了那么一點的,而因為這段時間里他正想著要如何在國畫和水彩之間架構一條橋梁,所以王肇民的作品對他在這方面的助益肯定會相當大。
秦起曾經看到過王肇民和一個蘋果的故事,故事很簡單,曾經有一個外國友人送給李可染夫人一個蘋果,李可染夫人呢,又將這個蘋果轉送給了王肇民,王肇民就對著這個蘋果,從飽潤到枯癟整整畫了它一組生命形態。
記得初看到這個小故事時,秦起小小的被觸動了下,畫家在觀物摹形上下的功夫真是要從細處見,而筆下的東西,那種帶“生命”的東西不正是畫家孜孜以求想要表現的么,而這期間,猶以“生命的流逝”帶給人的觸動為大。
墜崖一“死”之后,秦起對于“流逝”這個東西,體會得可是比一般同齡人多上很多。
秦起現在看的,是王肇民一幅《荷花玉蘭》的作品,雖然秦起準備給安美畫報投的是一幅風景畫,但他現在對王肇民的東西可是靜像、人像都不論,先體會了他的筆法色彩再說。
說實話,王肇民的用色相當“單純”,比如這幅《荷花玉蘭》,便是在明顯深遂的黑、灰層面上,畫了一束雪白、通透的牡丹,而這種對比強烈的色彩,使整幅畫的主體相當有沖擊力,而寫照傳神后花的圣潔、清高也躍然紙上。
秦起以前可沒想過——色彩單純時也是一種力量——這樣的主題,眼下可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而王肇民筆下的黑色,也不是單純的黑色,如這幅《荷花玉蘭》便添了藍,結合著筆法中的枯筆效果,使黑色并不顯沉悶。
從博物館回來時,秦起都在用手機瀏覽著關于王肇民繪畫理念的一些東西,他說:“我畫花,是畫其生命的變化,鮮花可愛,而殘花可憐,各有意致。所以我做畫,常畫殘花。”
殘花么?秦起反正決定,花什么先不管,一個蘋果至少要放到自己租房的桌面上了,也就讓自己從一個飽滿的蘋果,畫到枯癟好了,想來,這其間肯定會讓自己悟上那么一點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