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島上北方海域>
阿落仰躺在海面上,他一有煩心事便會如此。剛開始那一兩次,精靈看到他白色的肚皮朝上,有些嚇得去找師傅,有些圍著他四處亂竄,都以為阿落溺死了,不過經過那一兩次后,大家也就心知肚明,阿落又有煩心事了。
幾只雪白色的毛茸茸的精靈,利用自身的氣泡,在阿落肚皮上一上一下蹦跶,玩兒得歡快極了。阿落此刻沒有閑心管這些精靈,他在想:我幻化成人形去找她,她會不會害怕?剛開始在她的眼里我是魚,從魚突然像人一般,肯定會把她嚇著。越想越是心煩,師傅說得對,跟人沾邊的事,就是麻煩。
“喲,我們阿落這是怎么了?”落羽足尖點地,停在水面,用手中折扇輕輕一劃,水面頓時波濤翻涌,阿落不得不翻身回來。
“師兄,你回來了。”阿落有氣無力的,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這可不像他的風格,以前師兄每次一回來,阿落是最開心的。
“還在為那女子煩心吶。”落羽的嘲笑讓阿落更加心煩,轉身用尾鰭憤憤地拍打水面,落羽見此飛速閃開,又站在阿落面前,“你不是會入夢嘛?”一語點醒夢中人,阿落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不僅可以入夢,還能創造夢境,控制夢境。只要他進入千靈若夢境中幻化人形,就可以知道她是否害怕,就算她害怕,醒來后也不過是一場夢魘。
“多謝師兄。”阿落圍著落羽轉了一圈,轉身欲走,注意到身邊飄飄忽忽一閃一閃的精靈,一計涌上心頭。
一個巨浪席卷了在場的所有精靈,被阿落攜帶著向遠處游去。
<丞相府>
入夜,愈加寒冷,困意襲來,千靈若雖奇怪自己今夜困意來得太早,但還未細想眼皮就合上了。
好冷,一股尖銳的寒意從腳上傳來,此時千靈若赤腳走在青云湖邊,不禁詫異自己何時如此粗心大意,沒有穿鞋就跑了出來。刺骨的寒意讓她加快步伐想要回家。天上星辰閃動,美的不太真實。路過荷花那一片水域,荷葉荷花被什么東西撞得四處搖晃,一些金黃色的,雪白的氣泡從中飄散出來,千靈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這些氣泡就好似隕落的星辰,散發著光芒,還帶著一些溫暖。
慢慢地,氣泡在水面上架起了一座橋,直通繁密地荷花水域深處。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千靈若向那座橋走去。快要踏上去的時候,千靈若注意到氣泡內有一個小東西,因為好奇便蹲下來仔細觀察。這不看還好,一看啊千靈若忍不住驚呼,真的有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漂亮極了。那小東西見千靈若突然湊過來,嚇得快速轉身,瑟瑟發抖。千靈若看它抖成篩糠,輕笑出聲。
赤腳踏上的那一刻,一股暖流從腳底傳上來,立刻沒了寒氣,千靈若不禁感嘆這些小東西神奇得很,自己還是第一次遇見呢。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千靈若至荷花深處,在一片荷葉下,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探著千靈若,對上那雙眼睛,心中直覺告訴她,是阿落。
千靈若小心翼翼地撥開那片荷葉,那雙眼睛還是如當初第一次見到的一樣,充滿了純粹,善意。側面的卵形斑白此刻在星辰的映射下散發著光輝。
“阿落小神仙。”千靈若的語氣中充滿驚喜,一如當初的笑意,只不過這次不再內斂。阿落也很高興,因為千靈若還記得他。高興之余,阿落現出全部身形,比當初千靈若第一次見到的還要大上許多,一時間,千靈若再次感到驚訝。
其實這才是阿落本來的樣子,當初為了不被人注意才運用法力縮小了身形,卻被千靈若吹奏的曲子吸引,一時忘記了法力時效,想起來時慌亂中打翻了千靈若乘坐的小舟,將她推入了水中。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阿落的聲音將千靈若拉了回來,千靈若看著眼前的大魚,它的眼神像人一般,能從中看到喜怒哀樂,無疑,現在當然是喜啦。
“那是自然。不知神仙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千靈若假裝一本正經,手不自覺地拍了拍阿落。阿落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人類,她的手對于阿落來說,實在是小的過分,但是手心的溫度那么強烈,直擊阿落的心臟。
阿落翻身,將肚皮朝上,示意千靈若上來。雖然對阿落的舉動有一絲絲驚異,但千靈若還是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跪坐著,雙手撐在阿落心臟附近,軟軟的,又帶著一絲冰涼,千靈若感受到了強烈的心跳聲。
阿落就這樣仰躺著飄蕩在荷花里,那些精靈亦在荷花里飄上飄下。千靈若看著周圍的精靈,憑借著它們的光,將這片荷花看的更清楚,今晚的青云湖,比平日里見到的,美多了。
兩人沉溺在這一片美好的靜謐中,阿落終究是下定了決心:“若我變成其他樣子,你可怕我?”阿落小心翼翼地詢問,打破了這片祥和的寧靜。千靈若先是一愣,隨后正色道:“為何要怕?”她確實不怕,不論是第一次還是這一次,她從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如此干凈又充滿善意的眼神。更何況,還是神仙,就更無所畏懼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阿落的尾鰭先變幻成了人類的腳,隨后從腳到頭開始逐一幻化成人形。
俊朗的眉毛下一雙黑曜石般的眼,在水中,在星辰的映射下,隨水波流轉,讓人迷了眼,分不清這是眼睛還是掉落的星星。一絲稚氣卻從眸中展現。不染而朱的嘴唇,微微上揚的嘴角,發絲如墨浸染在水中,恰似一幅水墨畫。千靈若直勾勾地看著水下的人,忘了自己還跪坐在人家身上。
周圍的一切仿佛在阿落幻化成一個絕美的少年郎那一刻停止了,千靈若怔怔地,許久都未說話,她的眼中有驚訝,有驚喜,還有不知所措。
精靈們也不上躥下跳,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幅美景。荷葉在清風照拂下,輕輕地晃動。
沉寂了良久,千靈若才回過神來,看著水下的那張臉,帶有一絲慌亂,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將他撈起來。阿落捉住千靈若的手,看到她眼中的慌亂,有一些失落,“你怕我?”
“啊?沒有,我怕你淹死了。”話一出口,千靈若才反應過來,阿落怎會被淹死,只是自己被這美色迷惑,一時忘記了阿落是神仙,下意識地想要救他。阿落一聽,喜上眉梢,將千靈若一拉,另一只手摟住千靈若的腰,翻身壓入水中。黃色的氣泡將她包裹,能讓她在水下呼吸。
“既然你不怕我,那我們就是朋友了。”阿落伸出小手指示意千靈若與他拉鉤,定下承諾,這一套是阿落曾經隨師兄去人間,看到當地的幼童在玩耍時的一番舉動,感嘆人間不需定下契約,也不需要付出代價,便能讓人遵守約定,阿落覺得此舉甚好,就學了回來。他不知道,這一套在人間也就只適用于孩童之間的玩鬧。
“好。”千靈若欣然同意,伸出手指勾住阿落的手指,阿落開心得像個孩子。千靈若不禁感嘆,阿落心性與他的樣貌似乎不太搭。
“小姐,小姐.......”小沐站在門外,一聲一聲地輕喚。千靈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素色床幔,才知自己做夢了。
在夢里,她看到了阿落,他幻化成人形,那么真實。一想到阿落的樣子,千靈若竟覺得心跳加快,臉頰發燙。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嘆息,只是一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