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庭院中,陳靈兒正靜靜的站立在那里,她仰首向天,凝視著蒼穹,似有所思。
而此時,庭院中靜悄悄的,兩顆梧桐樹并肩而立,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的搖曳著。長空中一輪圓月高高懸起,雖有薄云的遮擋,不能朗照,卻有著一層淡淡的朦朧。
陳靈兒嬌美的身軀,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就宛如披上了一層輕紗,柔柔的,飄逸而又迷離。
石青屏氣凝神,他一動也不敢動,他生怕打擾了這個在月光下沉思的少女,生怕自己魯莽,而破壞了這極美的景致。
漸漸的,天空中薄云散去,月光開始如流水般灑下,潔白的光華包裹著搖曳的枝葉,表面好似覆蓋了一層薄雪。樹影婆娑,凹凸的石板上點點斑駁。光與影交相輝映,在微風的催育之下,竟衍生出了一片夢幻的詩境。
石青默默的注視著,不知不覺間,兩行熱淚出現在了陳靈兒嬌美的臉龐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從腰間取下了那根竹笛,緩緩的閉上雙眼,她將笛子放在嘴邊,剎那間,一縷清音便如行云流水般飄蕩而出。
笛聲空靈悠揚,一時間,石青感覺整個庭院都仿佛凝固了。風不再吹,樹不再搖,只有那些跳躍的音符在空中不斷的盤旋。
高飛、低落、聚攏,分散,它們就像是一個個調皮的精靈在那里盡情的舞蹈,享受著長夜的浪漫。
皎月清暈,月華如練,笛聲穿越其間,時而低回婉轉,有如寒泉滴水,珠玉跳躍之間,清脆短促;時而高亢激昂,有如奔騰江河,洶涌澎湃之后,綿延回響。
驀地,不知何處,一只夏蟬隨之輕鳴,聲音低矮宛若游絲,追隨著笛音忽高忽低,模糊而幾不可聞。然而,片刻之后,蟬鳴越來越多,緊接著,方圓數里都是一片嘶鳴。彼鳴我和,好似群鳥爭艷,連綿不絕。而在這萬音舞動之間,笛音卻是獨領風騷,就像那高昂的鳳凰,展翅高飛,傲然在天地之中。
石青已經完全著迷了,如此美麗的景色,如此悠揚的笛音,他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心神一片寧靜,剛才的那些憂慮此時已完全不存在。這一刻,往日的遺憾,未來的彷徨都已隨風而逝,在他的心中,只有那一縷仙音和這如仙子般的少女。
時間一點點流逝,漸漸的,笛音漸輕,隨著微風的吹起,最后一縷音符也漸行漸遠。然而,蟬聲依舊,庭院中光與影還在那里交相舞動,使勁回憶著剛才的曼妙,不肯停頓一分。
石青呆呆的站著,笛音雖止,可他卻依舊沉浸其中,剛才的那一幕,已經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腦海之中,從此以后,他將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在月光下執笛的黃衣少女,那宛若仙子般的身影,在樹影婆娑之間,所吹奏出的那份空靈。
“好美的笛音啊。”
突然間,譚夫人的聲音在石青的身后響起,原來,聽到笛音之后,她也從房間走了出來。
聽到聲音,陳靈兒轉過了頭,見到這邊的二人,便快步的走了過來。
她一臉歉意的道:“真對不起,我一時沒忍住,打擾你們休息了。”
譚夫人笑著道:“哪有啊,說實在的,我還從來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聲音呢。”她看著陳靈兒臉上掛著淚痕,輕輕的替她擦了擦,安慰道:“放心吧,你爺爺不會有事的,有你這么一個孝順的孫女,上天也一定會讓他好起來的。”
陳靈兒輕輕一笑,感激的點了點頭。
譚夫人看著她,想了想,說道:“姑娘,你現在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她剛想轉身,卻看見石青仍然在那里呆呆的站著,奇怪的道:“青兒,你發什么呆呢?咦?你捧著這么一大碗飯干什么呀?”
“青兒?”譚夫人喊了他幾聲,見他依舊沒有什么反應,只得拍了拍他。
“啊?”
被這么一拍,石青終于從剛才的沉浸中緩了過來,他看著面前的陳靈兒,有些發愣的道:“你,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見到他這個樣子,陳靈兒撲哧一笑,抿了抿嘴,說道:“我早就過來了,你在想什么呢?”
“我……”石青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剛才聽你吹笛子聽的太入神了,一時間沒緩過來,呵呵。”咂了咂嘴,他贊嘆道:“這曲子真是太好聽了,人美曲也美,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聽他這么一說,陳靈兒臉上頓時紅了起來,她看了看旁邊的譚夫人,頗有些不好意思。
石青順著她的目光,突然間一愣道:“師娘,你怎么也在這里啊?你又是什么時候來的?”
譚夫人笑罵道:“你這孩子,聽的也太入神了吧,我早來了。我問你,你捧著這么一大碗飯干什么?”
“哎呀。”石青猛的一拍腦袋,大聲道:“我怕靈兒姑娘餓著,便乘了這么一碗飯,本想著給她送過去的,卻在這里站了那么久,你看,都涼了,我再回去熱熱。”他說著,便欲重新返回廚房。
陳靈兒連忙道:“別,不用了,涼了沒關系的。”她一把拉住石青,輕咬著嘴唇,烏溜溜的大眼睛上又開始滾動起淚花。
譚夫人笑著將飯接了過去,說道:“我拿去熱熱吧,這涼了怎么吃,靈兒姑娘,你馬上就直接去屋里吧。”她轉過身,又對著石青道:“青兒,你賠著靈兒姑娘多聊聊,可千萬別怠慢了人家。”輕輕一笑,她又眨了眨眼睛,這才轉身離去。
石青心中一動,師娘這表情到底是啥意思,不會是想做紅娘吧?想到這,他瞥了一眼面前的陳靈兒,卻只見這個姑娘也正一臉嬌紅的看著他。
二人目光碰到一起,都不自覺的移了開去。
石青干咳了一聲,結結巴巴的道:“那個,靈,靈兒姑娘,你看,今晚的月色還真是不錯啊。”他嘴里這么說著,心中卻不住的暗罵:靠,石青啊,這是你的臺詞么?好歹你也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了吧,怎么跟個MM說話,會這么白癡?
“嗯,今晚的月色確實挺好的。”陳靈兒輕輕一笑,她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石青,雙手不住的擺弄著衣角。
石青使勁的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他終于說道:“靈兒,你剛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啊,怎么會這么好聽?”
陳靈兒將竹笛插回腰間,說道:“我就是隨口吹吹,沒什么曲子的。”
“不會吧。”石青睜大了眼睛,大聲道:“那你豈不是成了音樂天才了,就剛才那種水平,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紀可也是大師級別的。”
“啥二十一?”陳靈兒一愣,搖了搖頭道:“我今年才十六歲,不是二十一歲。”
“哦,這個……”
石青扇了下自己的嘴巴,連忙扯開話題道:“對了,靈兒,你家在哪里啊?為什么會一直跟著道長呢?”
聽到這個問題,陳靈兒的表情頓時一黯,她低下頭,輕聲道:“我沒有家了。”
“什么?”石青心中一驚,忙問道:“為什么呢?”
陳靈兒抿了抿嘴,輕聲道:“小時候,家里面出了瘟疫,爹娘都死了,所以,我早就沒有家了。”
石青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姑娘竟會有這樣的身世,他不禁問道:“那你這些年都是怎么過來的?”
陳靈兒深吸一口氣道:“自從爹娘死后,我就一直在外面流浪,東討一些,西討一些,勉強的過活,十歲那年,在冬天的時候,我三天沒要到東西,便餓暈過去了,要不是爺爺救我,恐怕那個時候我早就死了。”
講到了玉陽子,陳靈兒的臉上露出了幸福之色,她繼續道:“從那以后,我便一直跟著爺爺,雖然有時候會住在峨眉,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在天南海北的四處行醫,總體來說,我還是很幸福的。”
她笑了笑,對著石青問道:“我說了我自己,那你呢?你為什么和你師父生活在一起呀?”
石青被他一問,不由的愣了一下,他使勁的回憶著,原來的石青好像是被譚云撿回來的,當時的年齡大概是七八歲,可是,這之前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卻一點都沒有,也就是說,即使是原來的石青,他八歲前的記憶,也是一片空白。
猶豫了一會,石青只得道:“我是被我師父撿回來的,嗯,所以就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了。”
陳靈兒看向他,輕輕一嘆道:“原來你也是個孤兒啊。”
“孤兒?”
石青一呆,這個名詞在他的腦海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可是,不知為何,他卻一直有著這樣的感覺。
回想起上一世,那時的他雖然不愁吃,不愁喝,可是,真正的父愛、母愛,他卻從來沒有享受過。說起來,現在的這個石青,至少還有師父、師娘疼愛,可是以前的自己呢?除了每月能拿到大把的零花錢之外,恐怕他還真說不清,自己與父母究竟還有多少關系?
想到這里,他面露苦笑,不禁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