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繹開始全權(quán)處置普通土斷的工作。
普通土斷實際上是蕭統(tǒng)主持,但是蕭統(tǒng)為了檢驗蕭繹的能力,便把普通土斷的重要職責(zé)交給了蕭繹,在把普通土斷的任務(wù)交給蕭繹時,蕭統(tǒng)安排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給蕭繹,那就是賀琛。
賀琛是個很有詭辯能力的人,本來蕭統(tǒng)把賀琛安排給蕭繹,是為了蕭繹遇到了一些老賴的時候可以好解決問題,但是蕭繹似乎沒有理會到蕭統(tǒng)傳達的一個很重要的態(tài)度
“那,老七,你是不是該想想,還有沒有別的人啊?這流民一多,許多世家門閥都想把流民納為奴仆,流民的命運是十分的悲慘的啊,那些世家,表面衣著光鮮,背地里,說不定把收為奴仆的流民大卸八塊,也指不定啊,除了有功的,貪污的,那既有功又貪污的,那怎么算?此外,還有見了流民可憐,發(fā)揚善心,把他們都收納起來,那又怎么算呢?”
蕭統(tǒng)告訴蕭繹,有些人在侵吞土地的過程中背景是很復(fù)雜的,比如說他們是有功的將軍,這些人不能查的太急,而最后蕭統(tǒng)還表達了一個更重要的態(tài)度,那就是有些見到流民可憐,吞并了部分土地把他們收養(yǎng)起來的人。蕭統(tǒng)沒有直白的告訴蕭繹,這其實說的就是他自己。
但是蕭繹還真的沒聽明白,這里蕭繹查人,查了三個人,第一個是武將夏侯夔,夏侯夔的兒子夏侯洪貪污,所以蕭繹跟著夏侯夔去抓兒子去了,但是這一走,麻煩來了,由于蕭繹是循例詢法辦差,所以蕭繹把這個意見傳達給了賀琛,賀琛連續(xù)叫上兩個人,一個是慶國公蕭淵朗,另外一人就是太子太保周玄清。
慶國公是瑯琊榜原著中濱州侵地案的主角,這本書中,慶國公侵地案出現(xiàn)了兩次,第一次是這次的普通土斷,第二次的侵地案將導(dǎo)致一位梁朝極其重要的將領(lǐng)死亡,這里我先按下不表。
慶國公狡辯,賀琛叫了懸鏡司的人跟著去查,倒是這個周玄清,麻煩就大了。
周玄清也吞并了土地,他是太子太保,也是昭明文選的編修者之一,但正是這個關(guān)系,導(dǎo)致了蕭繹在普通土斷中的寸步難行。
瑯琊榜電視劇中,周玄清通過朝堂論禮擊敗了禮部尚書陳元直,把禮部尚書搞倒臺了,這里呢,論禮的話題是請人家吃飯講什么禮儀,當(dāng)然了,很多榜黑黑這部劇,津津樂道的就是這部劇的朝堂論禮環(huán)節(jié)沒拍出來,就是一個蒙太奇鏡頭,加幾個背影,接著梅長蘇燒完牌子后陰詭地獄里攪弄風(fēng)云了。
“陰詭地獄里攪弄風(fēng)云”這句話這本書中梅長蘇會說,但是沒電視劇看著這么奇怪,非要把手放炭盆里搞自虐惹哭胡歌小迷妹,劇透一下,這里是第四部分“侯景之亂”中,梅長蘇跟蘇綽抱怨自己逃到西魏后沒有一兵一卒可以帶,只能去管內(nèi)外侯官(南北朝的監(jiān)察機構(gòu))的一句牢騷話而已。
回歸正傳,這里的朝堂論禮很有意思,所以本章解析這個環(huán)節(jié)。
周玄清說“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我土地上的佃戶,租稅可是二十稅一,此乃政寬之道,把他們約束在我的莊園之中,努力耕種,此乃濟猛亦寬之道,當(dāng)前朝廷有黃籍的人,多半不能踐行十稅一的原則,我如今二十稅一,百姓富庶,自然日后可收十稅一的要求,怎么就說我犯了國法啊?”
首先“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出自于《左傳·昭公二十年》,隨后周玄清對賀琛說,我收了這些老百姓,踐行了二十稅一的原則,所以老百姓壓力沒這么大了,整個國家這么多的百姓沒辦法踐行梁朝的稅收制度,所以我的做法是富民之舉,以后自然可以踐行大梁的稅收標(biāo)準(zhǔn),怎么就是犯了國法呢?
賀琛的反駁是這樣的“周老先生,您這是偷換概念,朝廷有典章,要求把流民重新集合起來,安置在合適的土地之上,按著朝廷的制度辦事,您這么說,倘若人人仿效,那誰還把國家的規(guī)章制度看在眼里啊?”
這里作者寫這本書用了很多很現(xiàn)代化的語言,因為作者做的項目企劃,很沒時間寫這些東西,不好意思,以后會改。
這里的話賀琛的意思是,把流民重新安置,是國家的規(guī)章制度,國家有制度了,如果人人學(xué)著你這樣搞,不管想法是好是壞,以后誰還把國家的法律政策看在眼里?
周玄清不承認(rèn),賀琛告訴他
“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未也。我想請教一下周老前輩,何謂之德?何謂之財啊?”
這句話出自于《禮記·大學(xué)》意思是:君子首先要考慮的是德行。有了德行就有了民眾,有了民眾就有了國土,有了國土就有了財富,有了財富就有了國用。德行是本,財富是末。
這句話賀琛問的周玄清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實,遵紀(jì)守法,就是本,這句話后面還有一段話就是“外本內(nèi)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這句話意思就是:輕本重末,就會從老百姓手上掠奪財富。這樣一來,國君聚斂財富,百姓就背離而去;國君布施財富,百姓就重新歸來。如果國君說出了不正確的話,百姓就會有有所反駁,如果國君的財富來源不正,那么就不會從正道走出去。
這話周玄清其實是聽得明白的,他知道他這么做,實際上就是在破壞國家的法律,因為他收留流民,雖然是得到了蕭統(tǒng)的意見,但是蕭統(tǒng)是真心想為老百姓辦點事情,但是當(dāng)時大梁扭曲的社會制度導(dǎo)致了蕭統(tǒng)想通過國家的正當(dāng)手段來獲得土地的時候就會異常困難,這個情況下,蕭統(tǒng)必須找個代理人,他不能親自出面去吞并土地,這樣的任務(wù)就交給了周玄清。
但是這話淺顯易懂,雖然聚集流民墾荒會給國家?guī)泶罅康呢敻唬怯捎谀闶沁`背國家法律來聚集財富,所以這些財富來源是不正當(dāng)?shù)模敲醋匀痪筒粫恼雷叱鋈ィ喾矗瑒e人還會學(xué)你這么做,這樣一來,人家未必有好心,你的好心最終只是害了大梁。
周玄清不能直接反駁,只是叫賀琛來他家,他到時候告訴賀琛
賀琛便言
“沒錯,就是禮物,用禮數(shù)來圓這個人情,晚輩不才,不愿意收受前輩的禮數(shù)。”
這話說得周玄清大怒,周玄清資歷很老,畢竟他是蕭統(tǒng)的老師,氣的受不了,跟賀琛要來一場朝堂論禮。蕭衍也來了,不過蕭衍沒有表態(tài)。
周玄清告訴賀琛“君子尊讓則不爭,潔敬則不慢,不慢不爭,則遠(yuǎn)于斗辨矣;不斗辨則無暴亂之禍矣,斯君子之所以免于人禍也,故圣人制之以道。”(出自《禮記·鄉(xiāng)飲酒義》)
“我說,賀大人,你要和我辯禮,便是要和我斗辯,就是要和我爭斗,君子本就不應(yīng)該爭斗,你如今這么做,何來君子的禮節(jié)道德呢?”
賀琛反駁道
“所謂斗辯,是斗毆還有不明不白的官司,我身為普通土斷的土斷官之一,打的,是為了朝廷的官司,且鄉(xiāng)飲酒之禮,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yǎng)老也。”
“我請周老前輩來前殿問話,自然要遵守禮節(jié),這就跟請人吃飯是一個道理,六十者坐,當(dāng)今周老先生六十三,我為周老前輩提供座位,這是我對老前輩的尊重。賓必南鄉(xiāng)。而南方者夏,夏之為言假也,養(yǎng)之、長之、假之,仁也。西方者秋,秋之為言愁也,愁之以時察,守義者也。北方者冬,冬之言中也,中者藏也。是以天子之立也,左圣鄉(xiāng)仁,右義偝藏也。”
“如今國家要土斷,名單之上的成員,都有藏匿人口的嫌疑,這不是我賀琛自己定的,大人,您也知道請人吃飯的禮儀,賓必南鄉(xiāng)(向),此乃仁也,但您知道,為什么要把土斷的問話大堂,放在前殿嗎?”(以上古文均選自《禮記·鄉(xiāng)飲酒義》)
周玄清反駁起來,他告訴賀琛
“國家的土斷跟禮數(shù)有何關(guān)系?你不聞《王制》有言‘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析言破律,亂名改作,執(zhí)左道以亂政,殺。作淫聲、異服、奇技、奇器以疑眾,殺。行偽而堅,言偽而辯,學(xué)非而博,順非而澤,以疑眾,殺。’賀大人,如果你連朝廷指定的國家制度都和一個禮字扯上關(guān)系?你是不是假借論禮之名,行篡改國家法度之事嗎?賀大人,你該當(dāng)何罪?”
賀琛告訴周玄清
“西方者秋,秋之為言愁也,愁之以時察,守義者也。西方是秋的位置,所謂秋,就是收斂的意思。按照節(jié)令進行收斂,這就是守義,從古至今,德主刑輔,先禮后刑,此乃古今先例,禮者,天地之序也,前殿君者面東,正賓者面西而坐,如今,我接了圣旨,代表國家向您問話,我就必須為了陛下負(fù)責(zé),群臣首尊圣上,面西而坐,便是對國家的守義。”
“從古至今,只有守義者,可以守仁,無義,何來仁,無仁義,何來大禮?沒有禮節(jié),也就沒有道德了。”
這話把周玄清給氣暈了,群臣大罵賀琛,但是被蕭衍叫停了。
蕭衍十分支持土斷的繼續(xù),因為這個時候,不論周玄清值不值得尊重,都說明一個問題:大梁的土地兼并已經(jīng)到了非一般嚴(yán)重的程度,而國庫也已經(jīng)空虛到無法支撐下去了。
而且,如果蕭衍處罰賀琛,那意味著他包庇了周玄清,也就是法不責(zé)眾了。
此刻,在池州賑災(zāi)的蕭統(tǒng)聽說蕭繹土斷查的范圍非常廣闊,什么人都查,還查到了周玄清的頭上,嚇得咬起了牙來,他趕緊叫周玄清把那些吞過來的土地交還給國家,幫蕭繹圓一個面子。
另一方面,賀琛土斷也斷不下去了,他被群臣?xì)颍侵x玉叫停了這群官員。
蕭統(tǒng)覺得不對勁,他趕回了建康,見到蕭繹,蕭繹很不開心,為什么大梁的官員沒有他說的那些“赤子之心”呢?
蕭統(tǒng)很是護短,他還是護了護這個沖動的弟弟,告訴他周玄清聽話了,同時,蕭統(tǒng)表示
“該交的,還是會交,土斷困難的根本不在于此,官員,世家等位于地方,雖有田產(chǎn),部曲,家奴,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把土地交還給了國家,也只是意思意思,我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你們管的太急太嚴(yán)了,這樣一來,他們可能會竊注黃籍,制造各種虛偽的土地產(chǎn)權(quán)證明。”
但是蕭繹有自己的理由
“可是,土斷要是一個一個針對的查,太慢了啊,既要從御史臺還有懸鏡司調(diào)查犯罪記錄,又要派人去實地勘察,那其他人做各種非法之事豈不是更加便當(dāng)?”
蕭繹意思是,按蕭統(tǒng)的說法來做,這樣太慢了,說不定別的人會在搞把非法土地合法化的違法犯罪行為。
此刻,蕭衍覺得想要強行收回這么多被吞并的土地,是很麻煩的,就這樣,蕭衍做了中國歷史上當(dāng)皇帝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之一:出家。
蕭衍去同泰寺出家了,他以修繕同泰寺為由跟方丈提出要天下人捐款,方丈不答應(yīng),說這樣子搞勞民傷財(歷史上同泰寺其實貪的厲害,這里劇情需要),但是蕭衍堅持要這么做,同時表示要出家,暗示了一下理由后,同泰寺方丈表示:贖金十萬貫錢,也就是一億錢,而且是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