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外的秦大人自然已經知道閣內發生的事，看洛兒出來，用眼神詢問著。

　　洛兒搖頭，自嘲地笑道：“真是涼爽。”

　　離開蓬萊閣，秦大人疼惜地摸摸她的頭發：“別難過。把首飾交給杜掌舞，就跟他們先回去，今晚不會再傳召。”

　　“好。”

　　洛兒有氣無力，心中涼涼的。

　　出頭露面，付出的是自尊。

　　居寶陪著洛兒進屋，伺候她換了衣裙，靠在床榻之上，方扶著床沿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望著她：

　　“蝶姐姐，對不起。”

　　“干什么？你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快起來。”

　　居寶搖頭：“蝶姐姐，我知道你不高興，對我失望了。我也不愿意把鞋子給蟬內人的。”

　　“我知道你不能違背女官的吩咐，真沒怪你，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姐姐，我應該提前告訴你，可禮樂司有規定，泄露備選會被宮正司處罰。”

　　“好了，居寶，我們要努力，做一個別人不能隨意處罰的人。”

　　居寶點點頭，眼淚撲簌簌地掉。

　　“居寶，你別忘記你進宮的初衷，你要想想你的姨娘。你出頭，你姨娘的日子才有盼頭，別糾結這些小事。”

　　居寶咬著嘴唇點頭：“我明白了。對了，姑婆說，靜才人因為是你的備選，取代你成為了貴人，現在宮里很多人說她的位置是偷來的呢。”

　　洛兒嗤笑：“什么叫取代我成為貴人？那是人家該得的。手段與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回去吧，早些歇著。”

　　本以為會難以入眠，卻沒想到，一覺醒來，已是清晨。

　　清晨，宮里各處很是熱鬧。

　　貴妃娘娘率各宮主位妃嬪前往慈心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出來正巧遇上在宮外給太后磕了頭回轉的靜才人，便拉了她說話。

　　“靜才人臉色不好，莫非因宴慶太過興奮？”

　　滿臉和氣，卻暗藏嘲諷，貴妃娘娘早已深諳此道。

　　靜才人貝齒輕咬紅唇，她能說她心中不甘且擔憂了一整晚嗎？

　　她靠御前露臉出頭，難保別人不能。

　　“娘娘說笑了。”

　　“是啊，有得笑就笑唄，從來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宮中最不缺的是什么？是更鮮嫩的女人。”

　　“難道，只要跳得好唱得好就能爬上枝頭嗎？再鮮嫩也得陛下看中。”

　　沒胸沒臀，算女人？

　　貴妃娘娘詫異地看她一眼：“靜才人心思靈透，果然是個可人兒。”

　　拿錦帕沾了沾額頭：“陛下心疼安王殿下，留殿下小住。安王殿下府邸新建，內院空虛，真是可憐啊。唉，天氣越發熱了，年紀大了，受不住了。靜才人，你慢行，本宮先走一步。”

　　靜才人恭敬地福身送貴妃娘娘，看著貴妃的背影，眉頭微挑，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

　　依照舊例，宴慶第二日可以歇一日。

　　用過早飯，潘典音不請自入：

　　“蝶妹妹，我給你帶點心來了。”

　　“潘典音？你可真是著急，就不能容我歇一日？”

　　“我真的很急啊。”潘典音大嘴微撇：“好妹妹，姐姐都十八了。”

　　放下手中的盒子，一把挽住洛兒：“別是逗我的吧？”

　　洛兒推開她的手：“騙你有什么好處？懶得費神。”

　　“那快教我啊，若有效果，一定重謝。”

　　洛兒白她一眼，她趕緊笑道：“沒效果也得謝。”

　　“其實你不笨，平日怎么就一副無腦的樣子？”

　　“我怎么無腦了？不過是懶得用心思。都笑我沒胸沒臀只能做老姑娘。求姑姑給尋個好太醫開方子，她卻說‘沒病吃什么藥啊？你有病。’這是親姑姑嗎？！”

　　“沒事兒，不是二十五才能嫁人嗎？十八歲還可以努力一把。”

　　“嘿嘿，”潘典音神秘一笑：“若能有效果，馬上就可以嫁。”

　　“宮里可有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貴人開口，什么規矩都是擺設。”

　　洛兒豎起大拇指：“經典！”

　　“去，別廢話，抓緊了。”潘典音關上門，臉有些微紅。

　　“我告訴你啊，這個可不是立馬見效的，而且，我也沒試過。”

　　“知道了。”

　　“我先教你一套按摩手法，再加上吃的喝的，怎么地，半年也能看見些成效。左陽右陰，”洛兒指她右邊：

　　“首先用手托住，指向頸部方向輕輕上推，到達最上端再采取同樣手法使其恢復原狀，有壓力，但不能有疼痛的感覺。右六左七，而后，做圓周狀按摩，右八左九，方向相反。”

　　潘典音漲紅了臉：“就這樣？好奇怪哦。”

　　“學會了吧？我再說幾樣茶飲，你記下來。”

　　“長生果與去籽紅棗、菽烘干磨粉，拌勻，搓圓壓扁，做成點心吃；黃芪三五片，加紅棗三粒，沖泡飲用；益母草、當歸、玫瑰，煮盞茶工夫，去渣飲。”

　　潘典音寫得一手漂亮小楷，婉麗飄逸，風姿綽約，令洛兒看傻了眼。

　　“就憑這手好字，這女官，你做得應當。”

　　潘典音得意地吹吹墨跡：“那是，我可得過林太師的指點。”

　　忽然聽見門響，一個小太監在外輕言細語：“蝶內人，樂令大人讓你走趟陶然居。”

　　潘典音拽住起身的洛兒：

　　“我跟你一塊去吧。”

　　“不用。你自去準備那些東西吧，早用早見效。”

　　易大人悠閑地品著茶，看洛兒進來，甚是和氣：

　　“蝶內人，昨日表現尚佳，咱家說話算話。若咱禮樂司有空缺，你覺得你能勝任司舞一職嗎？”

　　洛兒暗忖：司舞？誰要離開？

　　“回大人話，下侍多年習舞，基礎扎實，經驗也算豐富，自認能力不錯，做女官能勝任。不過，下侍愿從典掌做起。”

　　不能過分謙虛，也不能眼光太高，抓住可以抓住的就行。

　　“你覺得現任典掌怎樣？”

　　“下侍覺得杜掌舞端莊和氣。”

　　“是嗎？就是隨便聊聊。你先回去吧，估計最遲明日會有恩賞。”

　　秋司舞與方司舞，誰會騰出‘蘿卜坑’？

　　燕舞院，居寶與禎內人等在門前，正與別扭的蟬內人說著什么。

　　禎內人笑呵呵地迎上來：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莫非，可以升官了？”

　　洛兒神秘一笑：“升官？你啊？恭喜恭喜。”

　　蟬內人噘嘴：“故弄玄虛。蝶妹妹，他們都責怪我，可我不會對昨日的事抱歉。作為備選，我沒做錯什么。”

　　“我知道，合理競爭，我沒那么小氣。”

　　“你想做女官，也得有位置放才成。”

　　“就是啊，做什么女官？真的能輪到我？”

　　“昨日那個機會差點就是我的，沒有比較，我也會是最好的。”

　　“所以，你運氣差了一點點。”

　　蟬內人酸溜溜地撇嘴：“論做女官，我們資歷可勝過你，投機取巧。”

　　“不服氣啊？也可以競爭的。”

　　“哦？少不得要去爭一爭。也不知道你的賞賜什么時候下來？”

　　“我的賞賜，你急什么？”

　　“怕我們沾光啊？小氣！”

　　“賞賜沒有，要不，中午請你們吃鍋子？可愿賞臉？”

　　蟬內人扭扭腰：“那就賞你個面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