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斷長劍后，烈歐斯立刻抽身后退。
古斯塔夫沒有追擊，收劍歸鞘，向仍舊擺出戒備姿勢的對手點了點頭。
這畢竟不是什么生死之戰，只需要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即可。
更別說這個年輕人直接砍斷了他的武器，這份實力甚至超過了他的期待。
他大步來到烈歐斯身前，抓住烈歐斯的手腕，高舉過頭頂。
一直到這個時候，沉寂的觀眾席才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與掌聲。
從場面上看，他們似乎見證了火之國最強戰士稱號的易主。
“烈歐斯卿果然是少年英杰，不負神眷之名！”伊凡國王撫掌贊道，“有這樣的人才鎮守南境兇險之地，也是一件幸事。”
封地的歸屬已成定局，在場眾人紛紛附和起國王的夸贊。
演武臺上，古斯塔夫正帶著烈歐斯進行禮節性的鞠躬。
他的頭盔下傳來了僅有烈歐斯能聽到的聲音：
“你的身份有問題。”
烈歐斯微微一愣，剛想反駁，卻聽他繼續道：
“你的劍里缺乏對這片土地的歸屬感，但是沒有殺意，也沒有惡意，只有藏得很深的憂慮和急切。”
“我無意探究你的秘密，但下午到駐地來一趟，我有事找你。”
“現在，享受你的勝利吧。”
古斯塔夫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下了演武臺，仿佛對剛才的失利沒有任何感覺。
烈歐斯留在臺上，微笑著接受眾人的喝彩，心里卻仿佛有螞蟻在爬。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劍還能拿來做閱讀理解？甚至還是分點答題？
到底是這老頭有讀心術，還是精誠于劍的戰士真的能從劍里讀出對手的內在？
他不知道。
因為他的劍刃此前從未向同類揮動過。
帶著滿腹疑惑和“火之國第一強者”的新晉稱謂，烈歐斯接受了伊凡的封賞，成為了火之國的子爵。
同時也是南艾爾德領的領主——烈歐斯·南艾爾德，一個光桿司令。
就是他覺得這個“南”有點不怎么順耳。
......
下午，赤焰護衛駐地。
在埃林的帶領下，烈歐斯來到古斯塔夫的辦公地點，對方此時正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埃林，假期也不能懈怠，你去校場做十套體能訓練再回去。”
“是，老師！”
在回應古斯塔夫的命令這方面，埃林早就形成了肌肉記憶，立正敬禮后毫不遲疑地往門外走去。
“記得把門帶上。”
“是！”
厚重的木門緩緩合攏，偌大的指揮室里只剩下烈歐斯和古斯塔夫相對而坐。
對方的第一句話就讓烈歐斯倍感意外。
“我就要死了。”
老人的語氣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小事。
烈歐斯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要被碰瓷了——咱倆剛打完，你把我叫過來獨處，然后立即去世，這不是擺明了拿命往自己身上潑黑水嗎？
好在古斯塔夫并不是來找麻煩的，也沒有當場去世的意思。
他緩緩摘下幾乎與自己融為一體的頭盔，露出滿頭白發、蒼老而堅毅的面容，還有一對接近三角形的耳朵。
“您是......龍人？”
烈歐斯下意識瞧了瞧老人擱在桌上的手掌。
赤色的手甲上，五根手指一根不少，而且從之前的戰斗看，這些手指都是真的。
絕大多數龍人，每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
“我是一個半龍人。”古斯塔夫輕輕搖了搖頭，“天資平平、壽命將盡的半龍人。”
半龍人？難怪體型沒有巨幅縮水，這點估計更接近人類。
不過天賦方面......烈歐斯無奈道：“您的實力可不像天資平平的樣子。”
開玩笑，能夠肉身匹敵大型飛龍種的人，放眼整個大陸都絕對沒有多少。
“不過是日復一日鍛煉來的蠻力而已。招式就只有那么幾下子，最多是能從劍里讀出更多的東西。”古斯塔夫用手輕輕敲擊著桌面，
“倒是你——左手劍，擅長劈砍而不是刺擊，尤其是最后融入太刀技巧的那一下。”
“明明是戈德拉的難民，又說自己是神眷者，會的卻全都是獵人的那套東西。”
“他們會因為各種原因選擇不拆穿你，更不會大肆宣傳，但我這個馬上就要入土的老頭子就沒那么多顧慮。”
烈歐斯不禁挑了挑眉，他留下的漏洞確實很多，但展示出來的實力卻足以讓看出這些漏洞的人閉嘴——就像暗殺的最高境界是讓人不敢看見自己一樣。
從一開始，神眷者就只是個讓自己有回旋余地的由頭，他真正依靠的還是之后事件中的表現。
如果真要細究起來，那些會噴火球吐巖漿的雄火龍、鎧龍之流豈不是算得上神使了？
“您到底想跟我說什么？”烈歐斯不想彎彎繞繞地浪費時間，“不妨直說。”
“第一件事，”老人渾濁的眼球直直盯向他的雙眼，“你愿意在我死后，幫忙庇護這個國家嗎？”
烈歐斯點頭道：“我是火之國的子爵，當然有義務在必要的時候幫助自己的君主。”
“我要的不是這種虛頭巴腦的承諾。”古斯塔夫的上半身向前傾斜，雄健的身軀伴隨著相當強的壓迫感，“雖然對這里沒有多少歸屬感，但那塊領地你似乎志在必得。”
“既然拿了火之國的東西，總該有所表示。”
“您想讓我做什么？”烈歐斯微微皺眉。
他并不喜歡在商討問題的過程中失去主動，但老頭子都把自己的命擺出來談了，他也不能無視一位國之柱石的影響力。
“火之國如果遇到怪物導致的滅國級災難，你至少要全力出手一次。”
古斯塔夫似乎預感到了自己死后這個國家會出現變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
烈歐斯的回答不再敷衍，短促而有力的兩個字讓老人不禁點了點頭。
“第二件事，你最開始提出，‘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守護火之國’，這一點我非常欣賞。”
古斯塔夫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不會教導弟子了。埃林他們很有天賦，我卻只能把自己這些一板一眼的死招數教給他們，真的愧對赤焰之名。”
“冒昧地問一句，您是什么時候加入赤焰護衛的？”
烈歐斯突然想到了年齡的問題。
龍人的自然壽命普遍在三百歲往上，即使對方是半龍人，壽命怎么也比普通人類長吧？
“赤焰護衛就是我組建的。”古斯塔夫蒼老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追憶之色，
“我的父親，是初代赤焰軍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