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普照，某市第一高中門口一片寂靜，校門已上鎖。顯然，上學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著校服背書包的男生急匆匆地跑來，在傳達室門口瞄了一眼，見保安正在打盹。他將書包放下，拋過校門。而后攀上校門，縱身一躍，便穩穩落地。遲到了，本以為會被保安攔在門口一陣刁難，不想竟如此順利，他的嘴角浮出得意的笑容。當他去撿書包的時候，卻見一雙42碼的皮鞋踩在書包上。抬頭一看，保安正低首看著他，臉上還掛著那讓人惡心得想吐的笑意。

　　“喂，同學，哪個班的？遲到不說，還攀爬校門！叫你們班主任來領人，否則，交學校政教處！”保安用一貫囂張的語氣說道。

　　一輛白色本田摩托疾馳而來，驚起一路塵土。忽而，摩托急剎車，于某市第一高中停下。摘掉頭盔，一甩齊肩短發，我從車上下來。白色短袖T恤，深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簡單大方的著裝，絲毫不掩清新靚麗的氣質。我從容地穿過傳達室，走進校園。名牌大學國學專業畢業的我23歲，如愿以償地成為這所高中的老師。

　　“站住！干什么的，這是學校，閑人免進！”保安一邊像提小貓一樣提著男生的后衣領，一邊朝我這邊喝道。

　　我以為保安是對她身后的人吼的，瞧我這樣子，像是“閑人”嗎？回頭，見身后并沒有人，就走到保安身旁，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保安打量著我，身材高挑，一張清麗白膩的臉，櫻桃小嘴邊帶著俏皮的微笑，明澈的眼眸燦如朝霞。保安瞬即晃神，色瞇瞇地盯著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聽到我的問話，他的臉色好看了些：“是的，美女。你來學校找人嗎？要先登記。”

　　我卻不理保安，指著他手里的男生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已經是這星期第三次遲到了。還攀越校門，嚴重違反校紀校規。我要把他交政教處！”保安挺著胸脯說著，一副盡職盡責的模樣。只是那雙猥瑣的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轉。

　　“話不能這么說。他遲到了，還來上學，說明他很上進。他留在學校，我們就有機會將他教好。如果不讓他上學，他就很有可能學壞。所以，我不同意你對他的處置！”我義正詞嚴地道，轉而微笑地問男生：“同學，你哪個班的？你班主任呢？”

　　男生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聽到我的話，他驀然抬首，見到我正看著他，非但心中沒有絲毫感激，目中帶著些許不耐煩，整個一叛逆少年。他玩世不恭地道：“我是高三五班的莫澤，班主任李老師請病假了。”

　　“還撒謊是不是？哪兒有這么巧的事，你一違犯校規，班主任就病假了！”保安的態度更差了。轉而對我嘿嘿一笑，道：“這些學生不守規矩，還謊話連篇，叫你看笑話了。”

　　這前后的臉色，變得也太快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對于這種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的勢利保安，我更為厭惡。“他沒有撒謊，我就是高三五班的新任班主任楚嫣！”我從口袋掏出一張聘書，遞給保安，“如果沒什么問題，我們班的學生我先帶走了！”保安瞠目結舌。我將聘任書拿過來，領著男生莫澤離去。

　　莫澤跟著我走不多遠，便撒腿跑了。“喂，莫澤，你跑什么？”我大喊，見莫澤跑得更快，直搖頭，轉而走向校長辦公室。這是她第一天上班，要先去校長那里報到。

　　最后一堂課的上課鈴聲響起，高三五班的學生置若罔聞，還在教室走廊上打打鬧鬧。莫澤坐在靠后的角落，一直盯著門口。這節是語文課，新來的楚嫣老師該來了吧。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許興奮。

　　一個清麗的身影走進教室，走上講臺。教室里的嬉笑打鬧之聲小了不少。聽說學校請了位新老師來，不想竟是位美女老師。

　　我清清嗓子，面帶微笑道：“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楚嫣。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我們相處愉快！這節課，我們來相互認識一下！”我拿著手中的花名冊，一個個地點名，每點到一人，我都一一微笑頷首。

　　“好，同學們老師都認識了，下面我們來上課！”我自背包內取出筆記本電腦，連接教室的投影儀，可怎么也連不上，心頭一陣焦慮。我當然不知道，為了迎接我這位班主任，投影儀已被幾個男生做了手腳。

　　忽而一個白色團子扔在講臺上，立即一股臭味撲鼻而來，是一只白色的運動襪。我抬首，見不少學生臉上帶著惡作劇的笑意。我自然知道，這是學生的調皮搗蛋，若是置之不理，我作為老師的威信將蕩然無存；若是勃然大怒，正給這些學生看笑話。我抬首，自講臺上走下，在走廊上走著，微笑著道：“看來，同學們的語文水平都不錯，深知‘攻其不備、出其不備’的含義，還能學以致用。老師初來乍到，就受到同學們如此待遇，還真是受寵若驚啊。”

　　我走到一個正在打瞌睡的男生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男生猛地抬首，見是我，立即站起身，睡眼惺忪，神情中帶著幾分惶恐。我問道：“董昊同學，你為什么只穿一只襪子？”董哲一臉茫然，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

　　鐘佳慧坐在董昊后面，長得水靈俊秀，肌膚嫩白如玉，約摸算是班花。她似恍然大悟一般：“董昊，原來是你用臭襪子襲擊老師！”眼底卻滿是幸災樂禍。而全班同學都向董哲投來或厭惡或質疑的目光。

　　我一見董昊，便知他是個樸實的學生，不敢向老師挑戰，大概平日里也是同學欺壓取笑的對象。我只拍拍董哲的肩膀，微笑著道：“董昊同學，上課不能睡覺，還有你今后要著裝整齊地來上課。不過，老師知道，扔襪子的人不是你。是嗎，莫澤同學？”我的目光投向和董哲隔著走廊的莫澤。

　　莫澤聞言很是氣憤地將腳伸到課桌上。他周圍的學生立即避而遠之。“老師，我可是穿了襪子的。你可別亂冤枉人啊！”

　　我上午還替他解圍，他非但不感激，下午卻當堂給我難堪。現在的學生啊，怎么這么難相處呢？我道：“我怎會冤枉你？你剛打完球，襪子汗透，硬和董昊換了襪子，又藏起另一只襪子。繼而，讓董昊替你背黑鍋。證據就在你的腳上，你穿的是明牌運動鞋，而襪子卻不上檔次，還有些松。明牌鞋雜牌襪，不是你的風格。而且，講臺上的襪子與你的運動鞋是同一品牌。”

　　莫澤將前額上的一綹劉海一甩，故作很酷地道：“不錯，就是我干的！”他絲毫不因自己的行為而有悔意，眼中滿是憤怒和憎恨。這樣的眼神，不應出現在一個萍水相逢的高中學生目中。

　　從莫澤的眼中，我看出他或許心情不好，只是想找某人出氣，而我就幸運地成了他的出氣筒。我并未責怪他，反倒微微笑著：“我第一天來上課，同學們就如此煞費苦心地準備了這一出師生互動，我很意外。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一群聰明大膽的學生。愿你們在今后的學習中也能積極思考。身為老師，我希望我的學生，不是死氣沉沉的，而是充滿青春活力的。我追求的目標，不是每個學生都能拿高分，而是每個學生都能做一個正直的人。你們今天的表現，讓我很滿意。”我堅信，要處理好與學生的關系，急不得。

　　下課鈴聲響起，我欣然放學，收起講臺上的手提電腦，想著明日得請師傅來修一下投影儀。當我收好東西出教室，教室里的學生已經走了一大半。我來到校門口，跨上摩托，戴上頭盔，剛準備走，就見一男一女兩個學在不遠處的巷子拉拉扯扯。這兩人正是莫澤和鐘佳慧。

　　一輛黑色寶馬開來，鐘佳慧推開莫澤，本來怒氣沖沖的臉上立即帶著甜美的笑容。司機下車給鐘佳慧打開車門，鐘佳慧便鉆進了車里。幾個學生議論紛紛：“這不是五班的鐘佳慧嗎？怪不得把莫澤一腳踢開，原來是傍上了大款！看，人家開的是寶馬呢！”莫澤氣呼呼地跑過來，對看那些學生吼道：“看什么看，滾！”那群學生散了，臨走之時鄙夷地看向莫澤：“自己女朋友都跟別人跑了，還嚷個什么勁兒！”莫澤瞪了那群學生一眼，目中滿是憤怒，攔了輛的士，追上前面的寶馬。

　　我目睹這一切，擔心會發生什么事，也就跨上摩托，加足馬力，追上去。由于學校門口人多，寶馬只能減速慢行。而城里的交通也不樂觀，尤其是上下班車流高峰，經常擁堵，如此一來，摩托車追蹤的士和寶馬也就不是什么難事。

　　寶馬載著鐘佳慧來到步行街購物廣場逛了兩個小時，買了一大堆明牌奢侈品。再出來已換了身時髦的裝束，和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回到車里，又開車去了一家夜總會。莫澤見鐘佳慧和那男人一齊進去，下了的士就追進去。的士司機立即喊著追上去：“同學，你還沒付錢呢！”

　　我摘掉頭盔，下了摩托車，拉住的士司機指著莫澤道：“他的錢，我替他付了！”遂塞了兩百塊給的士司機，也追進了夜總會。

　　夜總會的燈昏黃又炫目，讓人一進去便想不顧一切，放肆一回。我來到電梯口，兩邊的電梯都已啟動，都是上七樓去的。情急之下，我只得走樓梯，跑向七樓。上了七樓，電梯又下去了。我著急四顧，見莫澤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立即追上去。

　　莫澤貼著走廊站著，目光死盯著777房。服務生送了兩杯紅酒進去，開門之時，他見到鐘佳慧和那個男人正拿著話筒唱歌。歌聲自里頭飄出，是男女對唱《廣角之戀》。他趁機將一團口香糖塞在鎖眼處，又退了出來。服務生從里頭出來，再要關上門的時候，發現怎么也關不緊，不好聲張也不便逗留，就走了。

　　我冷眼旁觀，再次佩服莫澤的智商。不一會，里頭的歌聲依舊，卻是原聲播放，并未聽到鐘佳慧的聲音。莫澤推開門，見那男人將迷迷糊糊的鐘佳慧按在沙發上，身體已壓了上去，正親吻著她的臉。“喂，你干什么！”莫澤沖上去，朝著男人就是一拳。

　　男人不加提防之下，受了莫澤一拳。跳起來，見莫澤身著校服，便知他是鐘佳慧的同學。他立即按響了服務鈴，兩個保安第一時間趕來。男人指著莫澤，對保安吼道：“你們這是什么地方，怎么還放任未成年學生進來搗亂？”

　　保安立即道歉，將莫澤連拉帶扯轟了出去。莫澤被帶了出去，眼中滿是不甘。男人輕蔑地冷笑：“什么東西，還想英雄救美？！”

　　我見保安和莫澤都走了，在男人轉身回房之際出現。“林大少，八卦雜志上刊出你將于本月與白董事長的千金大婚。婚前，你竟和一個高中女生在夜總會開房廝混。這消息要是讓白董事長知道了——”我故意一晃手機屏幕上那張林大少和鐘佳慧的親密照，目中滿是得意之色。

　　“這位小姐，你有什么條件？不防開出來！”林大少雙臂交疊胸前，饒有興味地看著我。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的愧疚害怕，反倒滿是篤定。我最恨這種自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的人。

　　“我的條件嘛——”我指著門外，咬著牙控制滿腔的憤怒，幾乎一字一頓地道：“你立即從我眼前消失，從此不再招惹未成年女學生！”

　　林大少冷冷一笑，聳聳肩便識趣地乘電梯下樓去。臨走時，看向我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讓我心里發毛，更是厭惡。

　　莫澤見林大少出了夜總會，正進退兩難之際，見我攙著鐘佳慧出來，立即上來幫忙。有些好奇地問：“老師，你怎么在這兒？”

　　我剛欲說什么，手機響了。莫澤接過手攙著鐘佳慧。可能是聽我在電話里很是焦急，待我掛了電話，他道：“老師，如果你有急事，我送鐘佳慧回家。”

　　“也好！”我頷首，攔了輛的士，給了莫澤一百塊，又跨上我的摩托離去。我接到爸爸的電話，老媽的心臟病又發作了。我騎著摩托剛走了幾百米，便有一輛卡車朝我疾馳而來。在我倒下的一刻，依稀見到人群中，林大少那陰狠邪惡的笑臉。我下意識地緊握著口袋里的手機。一個陌生男子朝我走來，奪過我的手機。我只一個念頭，我不能死，不能讓為非作歹之人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