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磨坊使勁拉磨的憨驢,雖然被一塊黑布蒙蔽著雙眼,但雙耳似乎已經聽到激情澎湃的頒獎音樂聲。這一浪高過一浪的音樂聲,似乎被臨近春節的寒風脅迫著,從窗戶的縫隙鉆了進來,讓它在拉磨的同時不禁產生了很多幻想。
它想到鄰村磨坊的會議室里,自己的好友犟驢踩踏著耀眼的紅地毯,四周被炫目的鎂光燈照射著,胸前帶著大紅花和紅色綬帶,喜笑顏開地站在頒獎臺上,等待著主人給它頒發榮譽證書和獎金??纯此傧胂胱约海Γ〈蠹叶际抢サ?,為啥它們能站到頒獎臺上,既能得到主人的表彰又能領取豐厚的獎金,而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矜矜業業拉了一年的磨,主人在年終歲末就只發兩袋大米、兩袋白面和一壺菜籽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著拉了一年的磨,在此時竟然會越來越沉。內心的憋屈迫使憨驢停了下來,它撤下了蒙著眼睛黑布,摘下套在脖子上的驢套,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讓剛停下才一會兒的憨驢,極不情愿的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一看電話號碼是鄰村磨坊里的好友犟驢打來的。想到去年也是這個時候,犟驢得到主人的表彰后,用喜悅、興奮的語氣向自己炫耀,自己剛剛被主人獎勵了一萬元,憨驢的內心是既羨慕犟驢又嫉妒犟驢。接,還是不接。接,說一句心里話,聽到它拿到豐厚的獎金,自己的紅眼病又得浪費四五瓶眼藥水才能治好。不接,萬一犟驢今年又領到了獎金,它會不會是邀請自己喝酒呢?想到這里,憨驢既有些不情愿,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電話。
“驢哥,真是不好意思。我聽說你們磨坊不但把工資發了,并且還發了年終福利,今年兄弟我恐怕要去你們家喝酒了?!标耋H沒有了去年的炫耀,而是用羨慕的語氣,向憨驢說起自己目前的現狀?!把劭匆^春節了,可我們磨坊的工資才發到10月份,更別說年終福利了。去年表彰我是磨坊一線的勞動勞模,讓我拿著獎牌站在頒獎臺上,相也照了,年終表彰大會宣傳稿也發了,可我們老板就給我了一千元,欠我的九千元錢至今也沒有給我。我跟著俺們老板,從創業之初到成立今天的磨坊公司,整整工作了五年,現在我總算把他給看清楚了。他一直都是年年給俺們畫大餅、談未來,從不兌現自己的承諾并且還向俺們灌輸要有感恩思想。在這五年里,如果拉磨時犯了一丁點小錯,用他的話說,就是他想罰多少就罰多少。從來都是隨心所欲,并根據自己心情的好壞來處罰俺們,即使你是被冤枉了,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只能是忍氣吞聲不敢反駁。你可能還不知道,他處罰基層員工和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張口就是罰三千或者是五千甚至會更多,從不考慮我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一個月能掙他多少錢!今年我們磨坊沒有承攬到新業務,他就采取降薪百分之二十,并且還以績效考核來克扣、剝削我們的工資。驢哥你說,這樣的磨坊老板,是不是比舊社會的資本家、地主惡霸還壞。我實在是無法忍受它制定的規制制度和處罰條例,已經主動提出了辭職,有合適的拉磨工作,請你記得一定給兄弟我說一聲。”
犟驢掛斷了電話,憨驢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自己的主人從不鞭打自己、處罰自己。雖然工資不高,但是他能堅持做到按月發放,年終福利雖然不算昂貴,但是禮輕人意重,這畢竟是主人在經濟形勢不好的情況下,對大家伙的一份心意。
想到這里,憨驢拿起放在地上的驢套,撿起扔在地上的黑布,又一次讓臨近春節的磨坊里,再一次響起石磨轉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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