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船上的夜色很濃,月色藏在烏云之后,黝黑的河水上閃著幾點火光,那是一條大料河船,正在船工的搖蕩下快速向上游駛去。
船體吃水很深,劃過水面的波濤聲在幽靜的夜里尤其顯得刺耳。
王濤剛巡視完回來,身后跟著親兵都尉,兩人一路無話,徑直走向臥房內。
“還有兩天就到云熙行省總督府了,到時候交接給總督大人,此次差事就圓滿了。”
王濤面對自己的心腹親兵,說話絲毫沒有掩飾。
“哼哼,到那時,我就向朝廷彈劾縣令張奉,上面一旦勃然大怒,他就吃不了兜著走,流放都是輕的。”
親兵都尉顯然知道王濤的打算,并沒有表現出驚奇的樣子,而是露出一些興奮和激動之色。
他現在和王濤可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利益早就綁在了一起。
要是王濤真的扳倒了張奉,那么王濤成了臨安縣縣令,他這個親兵都尉也可以再上一層樓,現在管著五百親兵,說不定以后就是千人指揮使了。
升官加爵,誰不喜歡?當然是多多益善。
不過他疑惑的是,那張奉有這么好心,平白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也要將這些銀子運去救濟災民?
這可不像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做出來的事情,能在官府辦差的都不是傻子,豈會這么容易就讓人抓住辮子。
“大人,下官總覺得縣令大人辦這事...著實奇怪,其中是不是有詐?”
王濤嘿嘿一笑,自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任誰知道他這個操作,都會以為他瘋了,但我不覺得奇怪,這就是張奉的真面目,要是他棄那數十萬災民于不顧,我才會感到奇怪!”
“哦?大人如何敢如此肯定!”
親兵都尉沒想明白,心里好奇問道。
王濤背著手道:“你想,這張奉是何人的門下?那可是名揚七國的儒師李清晏,此時正在珉州府任學政一職,這些讀了書的文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吃軟不吃硬,而且特別悲天憫人,整天嘴里掛著黎民生計,海清河晏...面對這樣的文人,你說,他有那百萬兩雪花銀,豈會為了一己之私,而置深受水深火熱的災民于不顧?”
親兵都尉身子一震,聽了王濤的話,暗暗覺得似有那么幾分道理。
這端朝的文人最看重清譽,說什么心系黎民百姓,現在百姓受了苦,你總不能置之不理吧,要是你什么都不做,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王濤暢快笑道:“世上再無人比我更了解這位張奉縣令了,他最為看重清譽,假清高,但還是有原則和底線的,所以做出這樣的事情并不為奇。”
“我們現在不應該想這些,而是好好琢磨一下,該怎么更好扳倒他,讓我們的利益最大化。”
親兵都尉低頭拍馬屁道:“大人慧眼如炬,下官不及也。”
“哪里哪里,這都是上面那位范府的范公子的意志,光憑我一個人,可不敢跟自己的頂頭上司打擂臺。”
王濤臉上笑容更盛,擺著手謙虛了一下。
這下有了范公子站臺,還有張奉實錘的濫用職權之罪,他想不贏都難。
此時,他心里已經在幻想自己成為臨安縣縣令威風八面的場景了。
以后他貴為“縣尊”,在臨安縣無人掣肘,他就能大權獨攬,有些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毫無顧忌,這種權力帶來的誘惑真是無比享受啊。
突然,就在王濤暢快大笑時,一個陰冷的聲音的在臥房內響起。
“呵呵,不愧為縣尉,真是豬腦子!”
王濤心中一驚,立刻轉身躲在親兵都尉身后,怒喝道:“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偷聽我們說話,活的不耐煩了!”
先前仔細檢查過,這臥房里只有他們兩人,此時卻突厄出現第三個人的聲音,陡然將他們嚇了一大跳。
外面可有幾十號親兵把守,布局十分嚴密,那藏在暗處的人是如何穿過重重的巡視進入房間里來的,真是防不勝防?
不過王濤并不擔心,這船艙第二層都是他的親兵,外面更是有十幾人把守,頃刻間就能沖進來將此人殺成肉泥。
武功再高如何,照樣還不是一個人,能夠抵擋住千軍萬馬乎?
這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必須斬草除根!
稍頃,那個聲音再次出現。
“哈哈,就憑你外面布置的那些鄉兵?想抓住我,你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王濤心有不安,抬頭掃視屋內,突然笑道:“不如閣下出來一見,我倒是挺好奇,我這臥房看守如此嚴密,你是如何進來的?”
“哼,有何不可!”
說話間,一個倩影在昏黃燈光下閃身而出,停在兩人幾米處。
王濤和那親兵都尉頓時大吃一驚,既覺得理所應當,又覺得很意外。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漕幫獻給王濤解悶的伶人。
她想要進入這間臥房,外面的守軍不會阻攔,但此時他卻宛如換了一副面孔,冷冷地盯著這邊,如同蛇蝎美人,看得人心底發麻。
王濤轉念間,就想到了無數個可能,這伶人絕對是漕幫安插到他身邊的臥底,真正的目的只怕也是為了那批銀子。
“嘿嘿,沒想到漕幫竟然還想橫插一腳,他們真是不知死活,這可是獻給總督大人的銀子,難道他們不怕被官府追究下來?”
王濤冷冷一笑,魚兒浮出水面,就不覺得有什么可怕了。
他可是有五百親兵在船上,縱使這伶人使出多么大的風浪,他都能翻手鎮壓之。
伶人瞬間變了一副臉龐,媚眼如絲道:“妾身本想再與大人好好玩一玩的,可是不行啊,行動在即,你們都要死,誰也救不了你們。”
王濤與親兵都尉相視一眼,盡皆哄堂大笑,心里嘲笑這女人不自量力。
王濤的眼神游離在那伶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譏諷道:“不如現在就行動如何,死在你的身上,我王濤也算是享盡了艷福。”
伶人默不作聲,大聲調笑道:“這幾日我可摸清楚了,大人你啊,好好一個健壯漢子,結果還是一個軟師傅,我看你旁邊的那位都尉大人就不錯,胳膊堅硬如鐵,想必下面......”
說著,伶人舔了一下猩紅的嘴唇,隨即朝那親兵都尉拋去了一個水汪汪的媚眼。
親兵都尉身子一震,趕忙避開眼神,雖然心猿意馬,但還是狠狠地壓制住了內心的悸動。
這可是縣尉大人的女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跟那伶人調情啊。
王濤冷哼一聲,怒視那伶人道:“交代在這條船上你有多少同黨,姑且還能饒你一命,否則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喲喲喲,大人您還怎么生氣了呀,難道是奴家說到你的痛處啦?”
伶人絲毫沒有在意王濤的威脅,依舊毫不畏懼在王濤的傷口上撒鹽。
男人,尤其是具有權勢的男人,最在乎的東西,就是不能讓女人說自己不行。當著下屬的面,被一個伶人嘲諷自己是軟師傅,這氣誰能忍!
王濤氣得全身發抖,手指著伶人,色厲內荏道:“給我把她綁起來,我要好好出這口氣!”
親兵都尉見狀,瞬間抽出腰間寶刀沖了上去。
得立刻把這女人的嘴巴堵住,否則再讓她這么胡亂說一通,別到時候把自己都牽連進去。
就在親兵都尉出手那一刻,伶人柔媚一笑,玉指捏了一個手訣,只見一根銀針猛地突射了出去。那銀針細如蟬翼,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更不用說是在這么昏暗的船艙里。
只聽見呯的一聲,沖出去的親兵都尉猛地停住了身形,握著刀柄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下子栽倒在木板上,瞬間失去了意識,變成了一具外表完整的尸體。
王濤瞳孔猛縮,快步退了幾步,看著那死不瞑目的親兵都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手下的唯一“大將”,就這樣...突兀的死了。
連一招都沒有過,就在那伶人詭異的手段下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你,你是何人?”
......

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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