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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小王莊

第三章,一字千金問監生

紅樓小王莊 兩江月 4514 2022-02-02 13:01:26

  聽風客聞風是雨,謙遜兄不恥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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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丫爹得到了意外之財,百般欣喜著,南生字攤卻一籌莫展。

  人們聽說一壇水酒賣出了五兩銀子,審賊一樣看著南生。

  “剛才那是什么寶貝,值得五兩銀子?”

  “就是這個小孩賣天價水酒!”

  “這人啊,真是沒處看,這么小小的一個人卻不學好,一肚子事故,可見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舞文弄墨的弄起鬼來,鐘馗老爺也是要嘆三嘆的。”

  這些瞧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卻不是為自己的生意,只是多嘴多舌的聒噪。

  內里一個方巾執扇的圓臉青年左轉右繞。

  不過尋常一字攤。

  一棚,一桌,一筆,一墨。

  掛著幾張劣紙畫的水墨丹青,并幾幅字帖。

  這種低廉的紙張,白送給他,也是不會用的。

  觀感,簡陋,十分簡陋。

  簡陋中又有標新立異處,支棚的竿子貼著對聯。

  “百家姓無筆千里不得傳音,

  千家詩有墨萬般總能遞信。”

  棚上垂了雨簾,模模糊糊四個大字——“一字千金”。

  這聯嘛,稀松平常,直述修書寫信的功用,只是上面四字橫批,好大口氣。青年隱隱不快。遠看除卻桌子就是一個小腦袋的地方,大書“一字千金”?想我監門貢生,浸潤筆墨十數載,也不敢說自己一個字值一千金。

  看這稚子,身裹青布衫,頭上無冠,兩只總角拜著天,遠近同他這般大小的泥娃子,大約穿著肚兜,撒尿和泥、騎牛放羊呢。細觀此子,稚氣眉眼間倒是波動那么一二氤氳秀氣,一張嘴就露出豁牙,總是形容未足,身量單薄。

  孩子調皮,要教育。

  貢生想著,走上前,坐在客凳上,打個哈哈算是見過。

  “客人可是有事?”

  “有。”

  南生取筆鋪紙。

  “既然文章取食,可進過學?知道九八五加二一一等于多少乎?”

  南生心道,天下文章無兩樣,論資排輩分座次,九八五?二一一?

  南生仰頭,“千百九六。生意場上,他事莫論,一紙信,五文錢。”

  青年展手上指。“后生落筆亦寫春秋?”

  “小子并非呂子。”

  “好一個小子并非呂子,那就求貴寶地之千金一字,不可多,不可少,要是這一字不值千金,就要請教。”

  南生嘆了口氣。

  筆懸紙上,久久未動。

  青年手指點打著桌子,乜斜著催促,“小哥兒,莫非做不得這筆生意,要拒客?”

  南生放下筆。

  “看來小哥是寫不出了,我就當你稚子無知,童言無忌吧,只是這橫批怕是得改一改。”

  南生笑了,“當改做什么?”

  青年唰的一聲打開紙扇,“莫不如:‘倉頡字無算,稚子價五文’?哈哈哈哈哈!——”

  文人相輕豈如是耶?

  南生拈起信紙,放歸紙摞,邊角仔細對齊,規整得四四方方,青石一塊就是鎮紙,輕輕的壓了。

  青年啪的再一聲,合了折扇,“小哥可就改了吧。”

  觀眾里有人應聲,“看他兩個小辮兒,加起來也比不上相公的方巾長,臉面還沒有相公的巴掌大,好歹饒他這一回吧。”眾人哄然一笑,遠處的野鳥嚇得飛遁。

  二丫頭匆匆忙忙過來,“南生弟,爹爹有個買賣,賬算得不明白呢,你來看看。”

  南生也笑,“正好,我這里也有筆買賣,不清不楚,等我掰掰指頭才好算個明白。”

  南生手點青年折扇,“公子國子監“聽風文社”高才,當常沐國子監祭酒王懷仁老先生的之教誨,仁者,讀書人立身根本,不知我若書一仁字,可值千金?似這等忠孝節悌禮義廉恥字字千斤,字字千金,足下既然溫習春秋,熟知呂子,則我聯可改乎?”

  青年一怔,欲要辯駁,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出話來。怎么回呢?身后人員繁雜,萬一說仁字一文不值,傳到學里,王懷仁怕不是要成王懷恨?這如何使得?小子不講武德,暗算我!

  南生曬然,“況且上古結繩記事,倉頡為民取便,仰觀天文,俯察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造作文字,字字有數,字字合理,江南塞北,縱有鴻雁遷徙,如無文字何以捎書,春去秋來,雖有耕牛阡陌,如無黃歷何以下犁?敢問足下,何字不值千金?敢問足下,哪個一文不值?”

  青年低頭片刻,張口結舌。

  圍觀者聽南生所解頗似有幾分道理,當下頻頻催促貢生回復。

  聽風文社之子幾番思慮,遲遲語塞,銳氣盡銷,起身離凳,退步欲走。

  南生擺了擺小手,“字已付汝,也不要汝千金。生意場上,須講規矩,一封信,五文錢。”

  青年踉蹌,摸出錢來,也來不及細數,撩在那里,掩面背人急急地去了。

  南生一枚一枚收起錢來,哈哈一笑,“這樣生意好,無本生意呀。”

  二丫頭問道,“南生弟,剛剛真真害爹爹為你擔心,可是怎么知道那人是聽呼啦風的?”

  “這個嘛,咱們路邊啥沒見過?茶攤上聽過多少事?那聽風文社都是些風雅之士,聽風聽風,人如其名,無冬歷夏,手中折扇翩翩,扇上美女倚松臨風,風月無邊,風涼扇,扇風涼,無上風涼,風涼得緊呢。”

  眾人聽他述說,也都恍然。

  一個方臉闊口少年,也是一襲長衫方巾,走上前來,雙手作禮。

  南生心道:出門沒看黃歷!看這裝束,又一個秀才監生,還來?

  少年未言先笑,“在下國子監上舍監生楚由,本來閑踏草莽,不意得嗅芳香,小兄方才之言馨馥醍醐,不才借機恍然大悟“一字千金”之諦,我也買小兄一仁字,以志今日意外所獲。”

  對面說辭示好交善,南生放下心來,回復一禮,坐書一“仁”,遞與楚由。

  “小兄他日南面坐館之時,在下攜詩攬酒來賀。”

  “兄臺抬愛,愿借吉言。”

  楚由一笑,去了。

  上舍太學生高薦之人,眾人疑惑煙消云散,一邊感慨問道莫問先后,一邊稱贊,一邊散了。

  書畫字攤前剛一輕松,風波又至,接下來一出小吏抬眼,薛家采買低眉的故事上演。

  里許外塵土飛揚,人喊馬嘯,初時長亭這邊也未在意,官道上不就是人來人往?誰知那陣煙塵游地大蟒一般滾滾而來,竟然是一隊津關的差夫和丁士。大家莫名其妙,津關辦差不在渡頭,跑到這干什么來了?

  只聽為首的小吏高喊道,“就這吧,都站好了守著!”竟然是津關特意離署來守,守的什么人呢?有人逃關?

  又過半個時辰,岔路口處,一隊車馬長蛇般逶迤望京而來,先前較遠,看似蠕蟲一般,實則奔馳甚快,近在里遠才見煙塵風散,不多時相繼來到長亭,十多輛大車均滿載貨物——成摞的箱籠,粗大的木料,蒙著烏油布的編簍,看樣子這是一個商隊。

  商隊見有差夫查路,放慢速度想要過去,津丁們杖器一插,當中封死,商隊不明所以,那津關小吏抬著眼皮,似在望天拜神,“誰是說話管事的啊?”

  商隊騷動一下,出隊三人來見小吏,“差爺,我們都是。”

  小吏張嘴吸著云彩,似乎要把清風吞到肚腸里,“不是一家的嗎?”三個人卻道是一家的,家主叫薛蟠。

  “嗯,既然是一家的,怎么這么多干閑事的,這個本差爺不管,既然遇見了,驗驗官憑路引吧。”

  所謂官憑路引,出治百里即需路引,上面清楚記述某縣某里某人為告給文引事,緣某種原因前往某處探親經商,誠恐前途阻滯,理合告給文引,庶免關津留難,為此給引是實。并且注明了持引者體貌及家世,以備查驗。路引不準轉讓,不能冒名,不許無引外出或逃關。無引私渡關津或冒用者杖八十;軍以逃軍論,民以私渡論。越度者杖九十,越境未遂者杖一百,刑三年,已遂者抓獲,判絞。對于普通行商及旅客,路引必是隨身之物。

  四個采買當然也是帶著,各自掏出自己的路引即要遞給小吏。

  只聽小吏問道,“先別忙,你們站好了。站成一排,一,二,三,對,就這么站。一號,你叫什么?”那人自報“薛小已”。小吏復問,“二號姓氏?”中間采買遂報“薛小己”,小吏笑了,“那一位不會叫“薛小巳”吧!”末后的回話,“差爺機敏,在下“薛小巳”!”

  南生聽著名字,又看了看他們的模樣,這是三胞胎無疑了,模樣仿佛,只因歲月雕琢,雖有些不同了,還是很容易分別的,況且衣裳也不相同。

  小吏很得意自己的機敏,叫著薛小已交上官憑看了看,沒有說話,又叫薛小己,復叫薛小巳,三人的一并看過,回頭對津丁道,“拿了。”

  “拿了?”這話讓三胞胎大吃一驚,急忙分辯,“差爺,我們的路引可是一點不差呀!”

  “不差?”小吏一甩臉子,慢條斯理道,“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你拿著他的官憑,你拿著他的,至于你嘛,當然是拿的他的!你們以為長得像,名字又差不多,竟敢肆意調換文書,咱們回署說話吧。”

  三個采買這才明白,三胞胎未加細看,那“已巳己”又仿佛,況文書筆墨潦草本難分辯,竟然互相拿串了!今兒這事情麻煩了。

  小吏瞧了瞧三胞胎,“一人八十,三八二十四,二百四十下,不多不多,看你們這身子骨,受得住!”

  薛小己聞言倒地,八十下就得變薛小鬼了!薛小已稍顯鎮定,“差爺,有話好商量,我們一切聽您吩咐。您也看出來了,我們是三胞胎,蒙家主器重得了這差事,今兒出來慌亂,互相拿錯的文書,差爺你擔待,我們的家主是薛蟠薛公子,京里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賈老爺的親姨侄兒,您看您也不容易,差爺們也都不容易,在下這一點意思,請差爺們喝茶。”說著遞給小吏一個紙封。

  小吏接過來瞬了瞬,語氣稍微緩和,“賈老爺可是個妙人,誰不知道呢?雖然這么著,也得公事公辦,你們也知道,京里的王爺親戚實在太多了,我們也不好辦差啊。”復問話,“這是拉得什么呀,你們去驗驗。”

  津丁虎狼般即要查驗,薛小巳上前,“差爺,我們薛家是戶部的皇商,這些箱子里都是宮里貴人們的首飾,差爺們固然要驗,只盼輕些,損毀了在下會受家主責罰。”說著又遞了一個紙封。

  小吏吩咐津丁道,“既然是給貴人們的東西,手底下都謹慎點,干凈點,別渾手渾腳的。”

  不多時津丁回話,“都是花簪、珠釵、花鈿、冰片、麝香”,小吏聽了點點頭,“那后面是什么呀?又是木頭又是筐子,這也是給貴人送的?”

  薛小巳回,“差爺有所不知,這是我們家的鋪面所需,木頭供給紙馬鋪子,筐子里是南邊新上的漁獲,今兒遇上了,留幾簍給差爺嘗嘗。”說著就想吩咐薛家的跟車伙計們搬下幾簍子漁獲孝敬。

  小吏又抬頭看天,“這一隊車馬,得上萬兩的買賣吧,你們果然大家大業的,我們清水衙門,窮辦事的是蹦著高也比不了啊。”

  此時薛小己見小吏不再提“拿人”的話,也緩過神來,“差爺哪里話,我們還不是靠著差爺們的照顧?我這也有點孝敬。”說著遞了物什。

  小吏捏了捏,“今兒個開了眼了,你們哥三個還長得真像,我要不是先問好名字,誰能看得出來呢?今兒事出有因,就不追究了,過去吧。”

  薛家商隊如蒙大赦,趕緊謝了小吏,匆匆趕京。

  差夫截了官道,自然沒有生意,王嫂子等人站在南生身邊,看著津丁查驗薛家商隊的熱鬧,“看看人家,看看你嫂子,人比人氣死人,咱們忙活一天不夠人家動動嘴的呢。”二丫頭爹道,“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比不了就別比,比了鬧心啊。丫頭咱們回去,沒啥看的。”說著人們就散了。

  哪知人群后鉆出一公,見商販們散去,同南生咬耳朵,“小哥兒,幫老弟一個忙,”說著偷偷拿出兩張文書,一張是路引,一張是鹽引,南生閱后即明白所求何事,路引注明從蘇州來的,名字“祝星牛”,鹽引由鹽政所發,注明一百小引兩千斤鹽,名字卻是“祝星午”,午不出頭牛出頭,那午字上面一橫上稍微有一點墨跡,若有若無,不大顯明,雖然看不太清,細查還是有些差別,此公苦笑,“過碼頭就花了二百兩了,不然老弟得回去重申,一來一回還不如倒河里,再出事實在承受不起了。”南生搖搖頭,“私改文書可了不得,我還不想進去,筆墨在這,我幫不了你。”來人聞言自己午字上出了一頭,改過見墨跡緊慢不干,色澤也不一樣,著急起來。

  南生叫王嫂子道,“嬸子!你茶爐的炭火上碳灰過多了,快撥一撥。”來人眼睛一亮,扔下一兩銀子去茶攤了。南生暗暗一笑,“這些行商果然都是人精,一句話就明白了。”

  這時薛家的商隊已經通過,不多時那鹽商有驚無險地通過了,他遭遇了責難琢磨,小吏說車載一定超過了兩千斤,要拉去過秤。祝公分辯,“自打巡鹽御史林大人到任錙銖清楚,不會無星戥。”又上了供香才得放行,祝鹽商臨行向南生一笑而去。到底南生也不知道此公名字為何,祝星午?祝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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