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習之兄,這便是樂陵的援軍?那日誓師之時,我觀大祭酒身邊的兵馬兵強馬壯。如今,如今這......”趙封眼前的一眾人馬,心中的樂陵強援忽然有了一種轟然倒塌的感覺。心中哀嘆一聲,將軍,這一次是大大的失算啊。
譚知尷尬的笑了一下,五斗米道大祭酒隨行的兵馬,是當日從數萬軍中挑選出來的精壯之士。而眼前的這兩萬人馬,雖然如譚知所說便是樂陵昔日起事的隊伍,但除了手中的兵器全是刀槍劍戟之外,無論是雜亂無序的陣型,還是行走之間悠閑的氣息,都看不到絲毫的行伍之氣。這些士卒個個腳步輕浮無力,人人面色平和,無一絲殺伐之氣,仿佛是是一隊前往某處郊游的人群。而隊伍的領軍人物,雖然騎在馬上,但是一身裝扮,無論如何與領兵陷陣的將領聯系不起來。趙封此刻心中滿是疑問,無法想象就是這么一群人當日驅趕走駐扎在樂陵的羯胡而收復樂陵的。
“仲廉,我樂陵以道治軍。信眾有道尊護佑,即便是那些羯胡再兇猛一些,也可敵得。”譚知勉強為自己尋找著借口。自從在五斗米道大祭酒將軍中主要的將領帶出之后,留在樂陵的少祭酒便開始了他心中完美的整編工作,他以虔誠的高級信徒為將領來領導底層的軍中的信眾,以確保軍隊的忠誠,只是這樣整編之后的隊伍,能夠有幾分戰力,即便是五斗米道的譚知,心中疑慮非常。
“趙封見過眾位道師”趙封看見一眾道師走了過來,施禮說道,“不知軍中的眾位將軍可在,能否幫趙封引見?”
“我等便是領軍將軍。”道師中一個有些年長的說道,然后轉頭向著譚知行禮:“我等奉少祭酒之命領兵前來支援渤海,還請道兄出示祭酒手書。”
譚知從懷中拿出大祭酒的手書,幾個道師粗疏的瀏覽了一邊,然后向這趙封看了過來,眼光之中滿是疑問。譚知笑了一笑,解釋到:“趙封乃渤海乞活副將。這次合軍,依照大祭酒與渤海乞活的盟約,我軍當聽從渤海調遣協助渤海擊破石生之軍。事后,渤海遵奉大祭酒為天師,統領天下道門。諸位將軍可有疑問?”
身為領軍人物,這些人自然知道盟約之事。不過雖然他們對聽從渤海調遣沒有疑問,但趙封年輕的面孔,讓他們不自主的對趙封能否承擔這些軍事任務而感到疑慮。譚知看到眾人眼中的懷疑,急忙補充到:“仲廉自與張公渤海起兵以來,多次阻擊羯胡。大祭酒放心將我樂陵士卒交給仲廉帶領,此事自然不會出錯。”
“方才誤會了諸位將軍,請諸位恕罪。若是眾位將軍懷疑信中有疑,我等可迅速趕往渤海之處詢問大祭酒。”趙封方才誤會眾人賠禮,接著說道:“大祭酒與我家將軍,此刻已經在渤海北接敵,若是我等不急速前進,只怕將軍與大祭酒敵不過羯胡。若是無事,請眾位將軍下令眾軍立刻啟程!”
雖然趙封沒有足夠的影響力讓這些人信任,但是五斗米道大祭酒的安危卻牽掛著這些人的心。在一聲聲的喝令之中,方才悠閑的步伐變的緊張起來,樂陵眾軍在趙封與五斗米道領軍將領的相互猜疑之中,向北馳援渤海而來。
渤海北,張慶騎著已經力竭的戰馬,追上了張定的軍隊。當張定聽到羯胡數萬大軍皆為偽裝的時候,驚訝異常。他抓住張慶,試圖詢問羯胡主力的去向,但是當張慶以茫然的搖頭回答他的時候,立刻感到一陣陣眩暈。冷汗沿著他的臉孔流了下來。
不等他冷靜下來,從喬家塢趕來的求援的魏遼,沖入了大軍。張定強撐著自己靜下心來,看著這個導致程望戰死的罪魁禍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原本心中有一萬句責罵魏遼的話,但是當看到這個渾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完好的魏遼,卻一句也罵不下去。
“回來就好!”良久,張定才說出了一句話,“你違反將令,導致中伏,不罰不足以伏眾。將騎兵交給副將歸張慶統領,自己到前鋒營贖罪去吧。喬家塢堡如何”
魏遼面色慘白,聽到張定的懲罰后輕聲的諾了一聲。然后就細細的講述羯胡早晨攻擊喬家塢的情況來。聽到喬家塢的情況之后,張定心中愈發的焦急,郁悶的問道:“你說羯胡現在攻喬家塢甚急,早上便多次沖上城墻?羯胡有幾多人馬?”
“有萬余人。喬家士卒不堪用,或許是被羯胡嚇怕了。”
只有萬人,倉促之間哪里能夠攻下喬家塢,張定微微有些放心,沉思了一會接著問道:“魏遼,喬家塢還能......”
“魏校尉已到前鋒營去了。將軍是否要叫他回來?”旁邊的一個騎兵校尉小聲說道。
“不用,”張定轉頭尋了尋魏遼,卻沒有發現他蹤跡,一陣苦笑。遲疑了一下,向這個校尉問道:“王中平令你等前來求援之時,是否曾說喬家塢能支撐多久?”
“喬家塢或可支撐到明日午后。”
“羯胡何時開始攻城的?”
“今日方明便開始攻城。”
石生有圖謀!
張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心斟酌。張慶帶來的消息,已經表明,北方的兩萬羯胡為偽裝,那么羯胡必然藏身某處等待伏擊乞活。他拿出那幅簡陋的地圖,沿著羯胡的蹤跡以及自己的行軍路線仔細查看。在地圖上再不遠的前方,道路會一分為三,一些小小的湖泊以及山林,阻隔再前往喬家塢的中間的道路上。左右兩側的遠遠的繞開了湖泊與山林,卻需要耗費半日以上的時間。
忽然之間,想起昨日下棋之時的五斗米祭酒說的話,這幾日的迷茫一掃而空。羯胡攻掠中原,卻與草原上的戰術一樣,以消滅對方實力為主。石生大肆的虛張聲勢,便是為了伏擊自己。他看著地圖,忽然笑道:“真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啊。”
“什么?”五斗米道大祭酒張道誠,從車中探出頭來問道。五斗米道大祭酒經過上次羯胡突襲之后,已經將他后軍的指揮交給將領方信,自己呆在張定的身邊。再車中聽到張定嘆息伏擊之類,十分驚覺的詢問到。
張定看到五斗米大祭酒警惕的臉孔,笑道:“大祭酒不必擔心。身在張定營中,不必怕什么伏擊。不過你看這里。”五斗米道大祭酒順著他的手看向地圖,一條道路通望喬家塢,兩側湖泊與山丘犬牙交錯。一看之下,他大驚問道,“將軍不可選此路通行,此處地形,最易被羯胡所伏。”
“自然,羯胡當選此地伏擊我等,所以羯胡今日突然猛攻喬家塢,卻又放出求救的騎兵。”張定點了點頭。終于找到了羯胡主力的位置,讓他的心情輕松了下來。他對五斗米道的話肯定之后,不等五斗米道大祭酒松口氣,又接著說道:“即便羯胡伏兵兩萬,但其騎兵大部被我所滅,我軍有依然有兵近兩萬人,羯胡伏兵不足畏懼。羯胡在渤海以北燒殺擄掠,此刻當時道尊給他們回報的時候了,大祭酒,難道怕了羯胡不成。”
“平之,我軍還有左右兩條道路可走,何必與羯胡在此地死戰。”
“不,不管我軍如何選擇,羯胡必然會在前路等我。”張定搖了搖頭,否定了大祭酒的想法。臉上帶著笑容說道:“若是開闊之地,羯胡馬多于我,必然更加難以抵擋。既然躲避不開,不如讓我軍選擇戰場。如今我便選擇此處。”
看著張定的微笑,大祭酒心中涌現出這個人已經瘋癲了的想法,他艱難的咽了咽唾沫,口中說道“這,不若我們稍等一下,或許此刻譚知已攜帶大軍前來渤海,我們合軍一起,必然可將這一股羯胡完全消滅。不比冒此無畏之險。”
“不,”張定臉色忽然轉陰,說道:“時間恐怕有所不許,何況偵騎雖然不曾發現羯胡越過喬家塢南下的蹤跡,但是我們不可掉以輕心。眼前這股羯胡,當是昔日在渤海河間之間屠殺的那一股羯胡。在程望戰敗之后,便已南下隱藏起來。而后以兩萬壯丁偽裝主力,以惑我軍。羯胡此次傾巢出動,定然還有大軍在這不遠之地。既然無法逃避與石生之戰,那么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決一生死吧。”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難道平之不怕被羯胡所破嗎?”五斗米道大祭酒雖然稍稍理解了這個瘋子的想法,不過還是艱難的勸說道:“如此行事,當思昔日劭續被石虎所伏之事以為警戒。”
“呵呵,劭公當日不明敵情,貿然出擊,這才中了埋伏。而如今我既然已知羯胡所在之地,最多兩敗俱傷而已。如今秋高氣爽,道尊自當助我等破敵。石生性喜伏擊,那么便好好的享受這個秋高氣爽的深秋吧。”張定呵呵一笑,不顧此刻天上的烏云胡言亂語著。他登上望車,在搖搖晃晃之中,竟然寫出了一封信來,片刻之后一隊信使向著河間奔了過去。
“武邑羯胡大舉出動,云集渤海。望河間諸公,速取得武邑,以斷羯胡后路。”張定看著五斗米大祭酒熱切的眼睛,悠悠念道,又向大祭酒笑道:“大祭酒不寫一封信到樂陵?”
五斗米道大祭酒沉默不語。不一時,后衛的樂陵軍隊之中也急速奔出一隊信使,向著南方奔馳而去。大軍急速向前行進。依舊沉浸在戰勝羯胡的喜悅之中的士卒,此刻向著石生直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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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是過度章節,大家了解一下張定與石生的兵力情況,以及戰爭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