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起床剛洗漱好,正在梳頭,知謹進來道,“葛家來人了,說是明日發喪,請老夫人和幾位太太還有小姐過去。”
葛端孺已經回了葛府,葛二老爺的尸首在靈堂停了那么多日,該是入土為安的時候。
昭華挑了幾朵木藤紫的紗花插在髻上,“祖母應下了沒有?”
知謹搖搖頭,“老夫人沒有見葛家的人,說是病的厲害,只讓大太太主持。”
既然演了戲就要演下去,當日葛二太太上門祖母就病的起不得床,如今不能葛家逃過一劫就突然好了,不然也太明顯了些。
昭華點點頭,站起身,“我去看看母親。”
走到殷氏住的韶云院,殷氏正帶著丫鬟走出院子,看到昭華意外又心疼,“不是讓你不要多走這幾步路,你怎么就是不聽,這個年紀最是貪睡,我們在你祖母那里見也就是了,何苦走這么遠。”
昭華走上前挽住殷氏的手,笑的彎起眼睛,“我想陪著母親。”
殷氏怔愣了一下,眼睛又起了霧,忙拿帕子擦了,才笑著道,“你呀,真是愛撒嬌,真是同你哥哥一點也不一樣。”
提起這個殷氏就帶了幾分擔憂,“聽人說黔中亂的厲害,打了不知多少場仗,死了很多人,也不知你父親和你哥哥受傷沒有,一去這么久也沒來個信,真是讓人擔心。”
只要提到黔中她就心驚膽戰,唯恐會聽到不好的消息,如今既想聽到消息又怕聽到消息,慌張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昭華挽緊殷氏的笑,有些期盼的道,“多少年沒見哥哥,我都忘了哥哥的模樣,不如母親與我說說,哥哥是什么樣子?是像二叔一副儒雅的書生模樣,還是像祖父一樣高高大大威風凜凜。”
說起兒子,殷氏少了些擔憂,嘴邊噙著一抹笑,“你哥哥可不是什么書生模樣,倒像你祖父多些,從小就面容嚴峻一絲不茍,活像是個小老頭,每年過年也不見與你其他幾個兄弟玩鬧,別的男孩子都在放爆竹追雞攆狗,就你哥哥冰天雪地還練著騎射武功,我不止一次想讓你哥哥多歇歇,偏你父親喜歡,還說他這個模樣最有出息。”
殷氏想到從前的的日子,只覺得說不出的心酸,兒子有出息她比誰都歡喜,可是每次一出征她又會輾轉難眠食不下咽,生怕聽到她不敢聽的消息,若不是如今有女兒陪在身邊,這種日子她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殷氏轉頭看著女兒軟軟的笑臉,心里暖暖的,總算少了一點害怕,“如今果然被你父親言中了,京里的勛貴子弟沒有幾個能領兵打仗,因為騎射你哥哥還結交幾個好友,只是來往不多,就算出去也只是比比打獵騎射,我也只聽說過一些并沒有見過。”
“是陳家的二爺?”想到那日在府里見到的男子,昭華頓時覺得好奇,雖然只見過一面卻也察覺出那位陳家二爺有些輕浮,她還是第一次見直勾勾盯著她瞧的外男,若是在卞揚祖父家她定然要讓他吃一番苦頭,這樣秉性的人能和哥哥成為好友?
殷氏聽到昭華的話有些吃驚,“你見過?”
昭華頷首,“是見過一面,官兵上門查抄那日在二叔的小書房,同四哥一起來的。”
殷氏松了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是個好孩子,有官兵查抄還敢上門,可見秉性正直忠厚,難怪與你哥哥能玩在一處。”
母女兩個說說笑笑進了和合堂,桂媽媽如同前兩日一樣守在門口,看到殷氏和昭華立即上前道,“老夫人身子不舒坦折騰了一夜,早上才睡下,特地囑咐老奴告知夫人和小姐不用來請安了。”
折騰了一夜如今才告訴她們不用請安。
殷氏露出焦急的神情問了好些句,聽說老太太只是舊疾犯了吃了藥就好多了頓時松了口氣,昭華也露出擔憂的神色說想要侍疾,桂媽媽推脫了幾句昭華就不再堅持,等送走了殷氏和昭華,桂媽媽頓時直起身子露出輕蔑的笑容。
內室里老太太正靠在軟枕上假寐,聽到聲音睜開眼睛,“是殷氏和那個小賤人來了?”
桂媽媽點點頭,老太太頓時露出森冷的笑容,“她們果然是巴不得我快些死了,聽說我病重這么急著就來看笑話。”
老太太閉上眼睛想到方才聽到的幾句笑聲,心里像是被扔了一把油又扔了一把火,燒的說不出的難受。
她怎么也想不到會有今日,她被親手養大的兒子質問,又為了躲避葛家臥病在床,明明沒有病,卻不得不悶在屋子里,活像是在坐監,反倒是老三媳婦和六丫頭時常與葛家書信往來,熱熱鬧鬧的處在一處。
自從老太爺那個老東西去了卞揚,她再也沒有這樣憋屈過,她怎么能甘心。
老太太睜大眼睛露出惡狠狠的目光,啞聲吩咐桂媽媽,“老二媳婦禁足了這么多日,想必也受到了教訓,既然如此就不用再拘著,放她出來走動,老二那里,也要她操持。”
老太太喘息一口,露出幾分得意,“再將我們府上要捐出六萬兩銀子的事告訴她知曉,還有六丫頭做的好事,一件不少的告訴她。”
她就不信了,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她會奈何不了她?她現在臥病在床不好插手,可有的是人收拾她。
……
姜氏坐在開著的窗前,了無生趣的看著廊下養的花,拘在屋里那么多日,她從一開始的憤怒傷心到現在的麻木呆滯,不知摔了多少物件打了多少下人,后來連老爺也不再進房來。
她開始每日讓下人給老太太遞消息她知道錯了,誰知老太太沒有放她出來反而連她屋里的下人也禁足在院子里,她這才開始害怕,老太太是真的生氣了。
只是她到現在還覺得委屈,明明老太太和大嫂都不喜歡殷氏,她不過訓斥了殷氏幾句老太太就這樣罰了她,每日聽說殷氏和昭華那個賤丫頭過得有多么如意她就恨的咬牙切齒,她們算什么東西,老死在那個破院子就是她們的歸宿,如今居然堂而皇之的招搖起來,等她出去,看她怎么收拾她們。
姜氏攪著帕子,細密的牙齒幾乎咬破嘴唇,看膩了院子里的景致正要站起身回去歇息,就見伺候的丫頭興高采烈的進到內室,“二太太,老夫人……老夫人讓您出去了。”
讓她出去?姜氏頓時站起身,丫頭掀開簾子露出跟在身后的桂媽媽,姜氏迫不及待的問過去,“娘真的讓我出去了?”
桂媽媽點點頭,“千真萬確,只是老夫人有幾句話讓老奴帶給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