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錦鯉吃著很心疼
“那他現在住哪?”陶青問。
“縣西的胡同。”譚寧兒無奈得搖了搖頭:“爹實在是沒辦法,才跟他提出分家,帶著我們一家來到懷德。可沒想到才過了半年,他就把京城的宅子整個輸進去了。一路討著飯來到懷德找我們。”
“再不爭氣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能真看著他不管么?”黃氏重重嘆氣:“你們爹給他在這縣里找了份輕快的營生,又給他置辦了房屋,以為他真的能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結果,又是有去無回。”
黃氏空洞的眼眶里已經擠不出淚水了,提到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那絕望的態度就好像祈求老天爺當初沒能讓自己生他下來就好了。
“好了好了,”譚寧兒怕老人慪壞了身子,趕緊上去順氣勸說:“咱們不說小叔了,先進去吃飯吧。”
說起來陶青也餓了半天,這會才想把手里這寶貝一樣抱了一路的壇子放下,順便美滋滋地看看里面這兩條剛剛被自己起好名字的紗尾錦鯉。
一揭開蓋子,撲面而來的不良氣息就像是死神放的屁。
陶青登時就傻眼了——這壇子原來是放酒的,洛涼書這個混蛋連刷都沒好好刷過就給拿來了!!!
酒是給人喝的,沒聽說過給魚送點酒精能有什么好下場的。
此時這兩條可憐的錦鯉已經翻起的雪白的肚皮,不瞑目地大眼睛昭示著一場‘兇殺案’的冤情。
“杰克!蘿絲~你們怎么了?!”陶青崩潰的淚水只往心里流:嗚嗚嗚,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們。
“青青,你在搞什么東西呢?”譚寧兒端著一鍋煮山芋湊過來。
“沒……什么……”陶青咽下一口老血,眼淚汪汪地看著譚寧兒:“今晚沒肉吃吧。這是加菜……醉魚。”
好吧,這是陶青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吃金魚,每一口都咬出了人民幣的印刷味,心疼不已的她真想把那個混蛋書生擼過來暴打一頓。
其實陶青心里明白這壓根不關洛涼書的事,一點點酒氣又不是毒藥,錦鯉沒有那么嬌貴。
自己只是偶然見到紗尾錦鯉太興奮了,進而丟了最重要的專業知識——兩條這么大的錦鯉放在小壇子里,分分鐘是因為缺氧而死的!f**k!
這一晚陶青睡得不怎么踏實,早上眼睛有點腫,多半是夢里心疼那兩條錦鯉給哭瞎了。這才一大早,她起身出屋就看到譚寧兒在院子里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說話。
遠遠看過去,陶青覺得那人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三十歲左右的大胖公子,穿得綾羅綢緞的,渾身散發著暴發戶的氣質。待她剛剛走近兩人,登時就不淡定了——
“寧兒姐姐,你今天不來了么?”那人腆著肚子,說話奶聲奶氣的。陶青差點就以為他身后藏著個小娃娃在唱雙簧了!
“姐姐今天要去幫奶奶上香,下午就去繡坊,福貴乖乖的,先跟其他姐姐玩好不好?”譚寧兒好耐心,就像哄孩子一樣哄著眼前這個肥頭巨嬰,看得陶青是一陣陣的胃部痙攣。
“不嘛~我就喜歡寧兒姐姐,姐姐去哪福貴也去。”
那男人斗雞眼招風耳,大蒜鼻子仰上天。委屈地擰著一張油膩膩的臉,盡顯撒嬌姿態。
他把一只手指含在嘴里,半截哈喇子飛流直下。另一手攥著高檔絲綢紋繡的袖子,大大咧咧地抹著鼻涕。
這……陶青長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這家伙怎么看都像是個智障啊?還是那種最常見的21三體綜合征。
“福貴聽話哦,姐姐下午給你用手帕疊小兔子,先回去好不好?”
怔怔地看著譚寧兒好說歹說地打發走了這個瘟神,陶青伸手推上自己掉到一半的下巴:“這誰啊?”
“你不記得了?福貴啊!繡房老板張大戶家的獨生子。從小腦子有點疾,三十多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哦哦,我……我想起來了。”陶青總不能對姐姐說最近正失憶吧,只好搪塞這打個馬虎眼混過去:“剛才遠遠的沒看清楚。”
譚寧兒強擠一個笑容,嘆了口氣:“他也夠可憐,平時總受人欺負,只喜歡黏著我罷了。”
陶青想起他那鼻拉碴的樣子,一身雞皮疙瘩都快熬成小米粥了:“是夠粘的了,我說這人你還是離的遠點吧,看著怪怪的。”
“你想多了。”譚寧兒疲憊地笑笑:“張大戶是個善人,對我也很照顧,可惜祖上不積德,到老來子卻生了這么個兒子。沒少受人家的白眼。
張福貴腦子不好,也娶不到媳婦,更沒有人愿意理他。我也就是在他家繡房做工的時候跟他多說過幾句話罷了。有時候我看到他想到咱們小米,也就不忍心了——”
說起那個六歲的妹妹譚小米,陶青昨天就已經發現她有些異樣了:她說話不是很清楚,只會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數字音,像是隨時隨地都在數星星一樣。
譚寧兒提起小妹就很難受,說是四年前花蓉月進門后對小米很是不好,動不動趁人不再就責罵她。久而久之,小妹的語言能力就退化了。
陶青心里多少明白:這算不上智力障礙,應該是心理疾病,慢慢的在家人們的關愛照顧下也是有恢復的可能的。
只是將心比心,譚寧兒也是想著為同樣有點交流障礙的小妹妹積點德呢。
但愿將來,她也能遇上不嫌棄她的好人哩。
陶青打心眼里覺得這個姐姐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也不知道將來誰有這個福氣能娶她到手呢。
“青青,飯菜都在廳堂的桌上,你吃了以后叫小豆起床去上學堂。我今早給奶奶取個香。”譚寧兒吩咐了一聲就出門了。
老太太黃氏平日也沒有其他的嗜好,就是吃個齋念個佛,所以到了這種廟會時日,譚寧兒總要幫她去還愿添油。
“二姐,你昨天是不是跟洛先生說要上公堂啊?”譚小豆早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光腳跑出來:“我跟你一塊去!”
“你怎么知道?”陶青記得自己應該沒跟家里人提,主要是怕大姐譚寧兒又瞎擔心。
“爬窗戶聽的唄。帶我去嘛,我還沒上過公堂。”譚小豆興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