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在這一點上反倒沒有小豆拎得清吶。”黃氏無奈笑笑，語重心長地說：“這天下之大，能有幾多人愿意平白無故對你好阿？張大戶家那么多繡女，怎么不見他們對誰都好？”

　　“這——”陶青還是不太明白：“因為姐姐善良？”

　　黃氏搖了搖頭：“你姐姐天性善良不假，但善良伴隨著軟弱而來。她這孩子事事為別人著想，從來不會叫委屈，也不知該怎么拒絕別人。

　　張家那傻兒子是老來得的子，三十幾歲也配不上親家，現在整天巴結黏糊著咱們寧兒，你倒說說那張大戶打得什么主意？”

　　陶青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只吸了一口蒼蠅的青蛙，氣息發自丹田深處地驚叫道：“不會吧！”

　　“不會？”黃氏苦笑一聲：“寧兒是適婚年紀，又漂亮又賢慧，誰家不喜歡這樣的好媳婦。

　　我之前就跟寧兒講過，做工管做工，別收人家的禮物。就這樣，那張大戶還隔三差五地往這送綢子緞子呢。

　　老太太我一生窮也過富也過，說什么都不能讓寧兒去這火坑阿。

　　現在估計人家看寧兒不收禮物，這才偶爾施點別的小恩惠在小豆身上。那小子喜歡刀槍棍棒，八成看著那把不算便宜的匕首已經流了好久口水了……結果被人家看在眼里投其所好了。”

　　“原來是這樣？”陶青以前還標榜自己情商高，如今看來都沒有張家那傻小子有心眼，真是慚愧得要命。

　　“早知道他們打姐姐的主意，我……我上次就不該救那個傻子，讓他被打死了干凈！”

　　黃氏搖搖頭：“救人又沒錯，張家那兒子雖然傻，但又不是壞人。可是做長輩的，誰能眼看著自家的好孫女嫁給那樣的人呢？人道是——久服大恩反成仇啊。”黃氏說得倒是肺腑：“可兒啊，你以后也得留個心，別叫你姐姐和張家走的太近。”

　　“放心吧奶奶，等我把鱔養起來，估計人手會不夠。到時候讓姐姐不要再去繡房了，過來幫我養魚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陶青照例把泥塘翻了翻，昨天夜里下了一場驟雨，澆灌著新生的泥土，蚯蚓應時而生，在彎彎曲曲的泥淖中見首不見尾地穿梭。

　　譚寧兒一整夜都睡不踏實，總擔心譚小豆一個人在外有沒有吃苦有沒有淋雨。

　　這才一大早，她就起來一邊燒早飯一邊敦促陶青能不能去請祁烈幫幫忙。

　　陶青隨便梳洗了一下就出門，在衙門口遇上洛涼書正與祁烈談話。

　　“洛涼書？你怎么也過來了？”

　　“為小豆的事阿，不管怎么說我都是他的師長，總是放心不下的。”洛涼書認真地說。

　　看不出來，這家伙還挺有責任心的。陶青轉向祁烈：“祁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頻頻出狀況。總要來麻煩你。”

　　祁烈搖搖頭，輕笑一聲：“陶青姑娘不必客氣，這是我們為官該做的。我已經叫林桐他們去問了守城口的弟兄，相信會有一點消息。”

　　“多謝你了祁大哥！給你們帶來這么多麻煩，等找到這個臭小子，我一定叫他過來賠罪。”

　　“男孩子想要闖出去學藝本無罪可賠，”祁烈嘆了口氣：“只不過，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一點誤會什么的解開就好，離家出走總是不應該的。”

　　“那我們就先回去吧，”洛涼書對陶青道：“聽說，你明天還要跟徐掌柜他們下魚塘鄉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懷德縣就這么大點地方，誰家斷根針都能傳出好幾條街。”洛涼書笑笑：“需要在下幫忙么？”

　　“呵呵呵，讓你幫忙養魚？”陶青白了他一眼：”只怕連魚都不答應吧？”

　　“我有那么沒用么……”洛涼書被他揶揄得渾身不爽：“幫你出個主意打個下手總沒差吧。”

　　“得了，”陶青冷笑：“我明天是要去買魚苗的，挑三撿四你又不懂。你要想幫忙，就在家幫忙找找我小弟，當然順便去地里撈幾只蛤蟆來也行？”

　　“蛤蟆？”洛涼書驚訝：“那東西也能吃？”

　　“吃你妹！你餓死鬼投胎啊！”陶青被他氣得肝顫：“我是要弄些蛤蟆蚯蚓之類的先放到塘里松松泥土。”

　　祁烈看著兩人斗嘴斗了半天，輕咳兩聲：“那個，我還有些公務，就失陪了先。陶青姑娘請放心，令弟的事我會盡力的。”

　　“多謝祁大哥！”

　　“哦對了，”祁烈剛邁出兩步又轉過身來，掏出一塊小小的方印對洛涼書道：“這東西是洛公子的？”

　　“恩，多謝祁兄幫忙贖回。”洛涼書接在手中，沖他點點頭。

　　“敢問公子從何得來？”祁烈的表情很認真，陶青倒是被他嚇了一跳，心想不會這么狗血吧——難道這東西是什么信物？這兩人再來一出兄弟失散多年的催淚大戲也太雷人了吧！

　　“撿的。一小塊美玉篆料，我看它精巧就雕成了印。”洛涼書笑瞇瞇地回答：“怎么？若是祁兄遺失的，在下——”

　　“沒什么。”祁烈抽回了手，轉身離開。

　　因為第二天跟車下鄉要起早，所以陶青下午就先打了個瞌睡。這一覺睡得合合美美，直到太陽偏西。

　　她伸了個懶腰爬起來，想要去院子看看泥塘，結果這一推門，差點給嚇死！

　　只看到整個院子里大大小小的蛤蟆跟趕集使得，咕嚕咕嚕地叫！

　　洛涼書站在院子中央，一臉無奈地說：“你別看我，這些都是祁烈送你的。”

　　“這！”陶青只覺得大腦一陣陣缺氧：“我只要幾只翻翻泥土，敢情這是把青蛙王子給我招徠了？整個一物種入侵！這……這是有多少啊？”

　　“我數不清。”洛涼書無奈地攤著肩膀：“我本來只是叫課堂上的孩子幫你抓了幾只，都在這呢。”洛涼書手里拎著個草編的婁，里面的確關了幾只巴掌大的蛤蟆。

　　“至于這些，我看到是衙門里的幾個官差抬放在你家門口一個大草筐。他們敲門沒人應，于是跟我說是專門給你的，然后就離開了。我見門門鎖，徑自踏進來，結果不小心碰倒了……就滾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