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凰涅已經遠去的身影，少女惱怒地跺了一下腳，追了上去。

　　身后的女仆滿臉無奈，她拉不住自家這位任性的主子，也只得跟了上去。

　　“喂！你給我站住！”

　　看著身后鍥而不舍的追上來的小女孩，凰涅頗為頭痛，像這種小蘿莉最是難纏，你跟她講道理她是絕對不會聽的，要是跟她來硬的，還搞得像是自己欺負小女孩。

　　想想凰涅都已經是幾百歲的老妖婆了，當然不會真的跟個小女孩計較，可是凰涅還有個毛病，那就是吃軟不吃硬。

　　你若是跟她好好商量，天大的難事她能為你去做也會為你去做，可若是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嘴臉去命令她，就是給了她相應的酬勞讓她去做一件事，她都懶得動彈。

　　面對這個一臉驕橫之氣的貴族小姐，凰涅實在不愿意相讓。拜托人幫忙卻沒有拜托人該有的樣子，一副趾高氣昂到覺得對方是自己家里的奴仆的樣子。

　　凰涅沒興趣給這少女做仆人，見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自己，也有幾分不喜了，就在她皺著眉頭打算開口的時候，少女身后那女仆說話了。

　　“這位大人，我們加入了一趟趕往亞蘭斯帝都的商隊，隊伍馬上就要出發了。小姐急需傭兵注冊，還有半個小時寂滅城的城門就會關閉，如果錯過了今天，等下次城門開啟就要等半個月以后了。請您通融一下好嗎？”

　　可能是少女的家人怕自己女兒嬌蠻的性子在外面招惹什么意外，所以才特意排了這樣一位口齒伶俐又謙卑有禮的女仆跟著。

　　她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凰涅聽過之后覺得尚可接受，剛要點頭，卻突然想起女仆所說的，趕往亞蘭斯帝都的商隊來。

　　“既然如此，就讓你家小姐先去吧。”

　　凰涅說完這句話，揮手辭掉了女仆遞上來的一百金幣，而是問起關于商隊的事情來。

　　那女仆十分懂得審視奪度，聽見凰涅這么問，就趁著她家小姐去測試的功夫，將商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凰涅聽。

　　“這位大人，小姐今年要入學亞蘭斯帝都學院，加入商隊只是順路。”這位女仆提起她們所加入的商隊時的表情有些無奈，凰涅看得出，這所謂的商隊實力可能不怎么樣，“可是這商隊中只有兩名靈師，階位都在玄靈以下，按照規定，這樣的隊伍是不能接取傭兵任務的。”

　　凰涅點頭，對于這一點她還是知道的，因為像那種跨國之間的長途任務是很容易遇見危險地，如果一個隊伍里沒有玄靈師，很容易造成人員傷亡，和任務失敗。在這樣的情況下，隊伍里就要至少保證有三名擁有正式傭兵資格，也就是六階以上的靈師。

　　“但是如果小姐擁有正式的傭兵資格我們就可以走了。”

　　所以她們才會這么著急。

　　凰涅聽完了女仆的解釋，點點頭表示理解。

　　然后又問，“寂滅城要關城門是怎么回事？”

　　那女仆可能并非是寂滅城的原住民，對此事并不了解，只是搖了搖頭，說：“聽說是每年的傳統，每年到了這個月的這幾天，都要封城的。”

　　“那么……”凰涅轉頭沖著女仆一笑，“能讓我加入你們的商隊嗎？”

　　“誒？”女仆一愣，顯然是沒想明白凰涅為什么這么說。

　　“我也是要去亞蘭斯帝都的，正在苦惱要怎么去。”凰涅笑了笑，表示出些許善意來，“據我所知，你家的那位小姐未必能夠用過傭兵測試吧？”

　　凰涅一語命中，女仆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但是她臉色難看的原因并非是因為被凰涅言中，而是想起自家那個常年都不出門，一出門就好似從籠子里放出來的鴿子一樣的小姐來，放著安全快速的傳送陣不走，非要跟著個不靠譜的商隊，還說什么她要“感受生活”。

　　小姐的靈階雖然已經到了六階，符合傭兵的基礎條件，但是傭兵工會的條件是經驗豐富的六階靈師，像小姐這種從小喝著靈藥長大，從來沒有過實戰經驗的靈師，還真的未必能夠通過。

　　考慮許久，女仆點點頭，同意了凰涅的建議。

　　她家小姐能夠無所顧忌地說什么“感受生活”，但是她卻不得不為了小姐的安全著想，如果這次傭兵測試沒通過而不能離開寂滅城的話，她家小姐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點子來折騰她。

　　“大人，我們的商隊在這邊……”

　　凰涅跟在女仆身后笑了笑，“別叫大人了，我叫黑十，你呢？”

　　女仆顯然不適應有人用這么一種和善的態度跟她講話，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黑十大人，我、我叫卡莎。”

　　凰涅跟在卡莎身后，穿過傭兵工會的大廳，來到了門口的一個角落里。

　　這大廳的一角上或蹲或站著一共四個人，兩個年輕的男子，身材粗壯，看上有一把力氣，但是靈階卻不高，才四階；還有一個十三四歲大小的小女孩，身旁依偎著個老人，女孩兒年紀輕輕，靈階倒是不低，手里拿著把靈杖，怯生生地低著頭，胸前六芒星的靈師聯盟標志赫然說明，她已經是一名正兒八經的六階靈師了；而那個老人，是這群人中靈階最高的，八階靈師，年紀有些大了，但是精神看上去還好。

　　看到這幾個人后，凰涅隱隱扶額，這一隊人里，唯一兩個六階以上的，一個是個孩子，一個是個老人……這隊伍果然是不靠譜！

　　看到卡莎走過來，那老人抬起頭，看著卡莎身后的凰涅有點疑惑的問：“卡莎，這是……”

　　“歐米伯伯，這位是黑十大人”卡莎微微彎了下腰，對著做在地上的老人介紹道，然后又轉過身來對著凰涅說：“這位就是商隊的領隊，歐米·西萊文。”

　　“大伯您好。”凰涅笑了笑，說：“我是一名六階靈師，想要加入您的商隊，不知道是否可以。”

　　一聽說凰涅是要加入商隊的，名叫歐米的老人家立刻就從地上跳了起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看他這副把自己當做救命稻草的態度，凰涅就知道，這個老人也很是為難，不然也不會讓一個不諳世事的貴族小姐加入了。

　　“不過……”凰涅一蹙眉，又說道，“我沒有經過傭兵測試，可能要浪費您一些時間等等我。”

　　“啊。”歐米顯得很是為難，“但是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凰涅笑了笑，“我會盡快的，如果半個小時之內不能完成我的傭兵注冊，那么您可以先行離開。”

　　“不是……”沒有想到凰涅這么好說話，歐米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他著急解釋，話說到一半卻突然頓住，長嘆了一聲，“誒……你想必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們隊伍里的所有人……”

　　凰涅微笑著打斷了老人顯得有些無措的解釋，她是來找商隊一起去帝都的，不是來為難老人家的，“隊伍的情況我剛才已經聽卡莎講過了。”

　　“誒……”歐米摸了摸身旁小女孩的頭，對凰涅說，“我是一名老傭兵，一輩子的努力也沒能成為玄靈師，這是我的孫女瑤倩，還有這邊這兩個是我的弟子。”

　　歐米指了指墻角另外兩個人。然后又說，“他們都只去參加亞蘭斯帝都學院的學院招生的……接去這趟任務純粹是為了賺點路費……我可能并沒有那么多金幣支付給你……”

　　看著老人帶著歲月風霜的臉，凰涅心中一動，她掏出來十個金幣，塞進老人的手心。

　　“是我想要雇傭您保護我去亞蘭斯，只可惜我也是個窮人，拿不出太多的金幣來。”凰涅勾了勾嘴角，“大伯，這趟委托，您接不接？”

　　歐米看著手心里的十枚金幣，愣住了。他沒有說接，也沒有說不接，只是那樣呆愣著看著手心里的金幣，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多年都不曾想起的事情。

　　一旁的卡莎顯得有些焦急，她很清楚隊伍的實力，也很清楚這位老人不足以支撐起他孫女和他的兩個弟子三個人的路費，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一把年紀了還要接任務。

　　但是卡莎又知道，這老人雖然現在老了，但是很久以前也是在廣袤叢林中生死打拼過的，骨子里的倔強絕對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被磨消，她怕老人不愿意接受黑十大人這明顯是幫助的十個金幣。

　　“爺爺……”

　　就在歐米沉默的時候，一旁的女孩子拉了拉她爺爺的手臂，軟軟地喊了一聲。

　　歐米顯得有些慌亂地回過頭去，問他孫女，“怎么了？倩倩。”

　　可凰涅卻分明看見老人早已不清澈的眼睛里，光芒一閃。

　　她懶洋洋地伸了個腰，將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對著老人歪頭一笑，“諾，這就當做是你答應了哈，我去看看那位小姐回來沒。”

　　說著，不待老人反應，凰涅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走出去幾步，隔著傭兵工會嘈雜的人群，凰涅似乎是依稀聽到誰在喊：

　　“爺爺，爺爺，你怎么哭了？”

　　也許世界上有很多人不能理解，那種被人在最為難最難過的時候幫助的窩心的感覺。即使只是十個金幣，或者僅僅一個微笑，就可以讓一個原本強硬倔強的人失控流淚。

　　她明白這種感覺，便愿意在一個人最困難的時候拉他一把。

　　凰涅并非有意為善，她也不想做什么好人善人，她手染獻血無數，也許早已不能得善終，但是，望有朝一日，有人愿意記在她曾經布下的善舉，愿意幫她照顧那些她已經不能照顧的人。

　　比如，她前世生活的樊龍大陸上，鳳族里那些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們。

　　她不是好人，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