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之后,銀州府衙中,塔海請出公主,并召集眾將商議軍務。
“欺人太甚!”鎮(zhèn)守東城的大將野利真眼中噴火,“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出城伏擊失敗,損失了一萬騎兵,蒙軍在城下虐殺俘虜正是為了挫敗城中守軍士氣,如今西夏士卒臉上都露出驚懼神色,士氣已經(jīng)低落到了極點。
“銀州城如此要緊,一心求勝,所以才想著投機取巧,以至于中了人家的計策?!彼@淅溲缘溃骸扒皫兹丈套h的時候,你們都信心滿滿,還嫌我過于謹慎,可從事實來看,和蒙古人比,我們還是太嫩了?!?p> 嵬名世杰嘆了口氣,說道:“將軍,事已至此,還是商量如何守城吧,士卒們士氣低落,要想想辦法?!?p> 塔海目光掃視眾人,長長呼了一口氣,勉力頷首道:“今天就按我們黨項人的規(guī)矩來吧,只要能入帥府參與軍議,你們都可以不計較身份,說出你們的想法,任何人也能跟我當面爭論。出了這帥府所有爭執(zhí)一筆勾銷,然后所有人按照最終決斷全力去執(zhí)行。將來,無論戰(zhàn)事結果如何,任何人都不許以帥府中發(fā)生的任何事情、任何言語為理由,對任何人進行追責?!?p> 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我?!?p> 野利真上前,怒目橫眉大聲道:“將軍,我兄長今日歿在城下,請將軍給我五千兵馬,我今晚出城劫營?!?p> 大堂中鴉雀無聲,白天突襲失敗,損失慘重。蒙軍的攻擊力眾將士有目共睹,幾乎把眾人的信心都打掉了,此刻居然還有人敢求戰(zhàn)。
塔海略略思索,回身看了看身后沉默的端顏公主,問道:“公主覺得如何?”
公主緩緩起身說道:“本宮婦道人家,不知兵,一切由塔海將軍定奪?!?p> 野利真跪在地上,膝行向前,再次求戰(zhàn):“將軍,蒙軍今日獲勝,必得意忘形,今晚我軍夜間突然殺出,必可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他的求戰(zhàn)似乎點燃了幾個將領心中的怒火,又有一個將領上前一同跪下,要求一起去劫營。
許岸負責大名砲,但這兩日都是簽軍攻城,大名砲未發(fā)一彈。他作為客將之前軍議從未發(fā)一言,此刻忽然上前道:“不可,今日蒙軍在城下虐殺俘虜,一則為挫敗守軍士氣,二則也是為了故意激怒守城將士,今夜必有準備。此時守城尚可,與蒙軍拼消耗,而擾敵襲營于事無補。”
跪在地上的野利真怒道:“許部將是客將,非我大夏國將領,并不知我軍軍情,切莫胡說,以免貽誤戰(zhàn)機。”
塔海想了想對許岸問道:“許統(tǒng)領也與蒙軍作戰(zhàn)過,如此戰(zhàn)況,許統(tǒng)領有何計策可教我?”
許岸道:“守軍優(yōu)勢就是這銀州城,回來老老實實守城,利用高墻深壘不斷消耗蒙軍,等待戰(zhàn)機,千萬不要為了今日兵敗,失了面子而冒險,一旦夜襲失敗,還要憑添損耗?!?p> 他的說法顯然沒有得到西夏眾將的同意。宋朝漢人總是喜歡建城守城來擴地,而游牧民族則喜歡野戰(zhàn),讓他們龜縮在城里,總是不自在。
塔海想了想,掃視了眾人一眼,做出了決斷,他起身大聲道:“銀州堅守二日,城池至今堅如磐石,都是倚仗在座諸位之力。然城中坐擁大軍,縱然蒙軍攻不破此城,我軍也難以取勝。如今城內士氣低落,已有必要出城一戰(zhàn),反守為攻,方能取得勝利,諸位以為如何?”
塔海一番話稍稍振奮了將士們的士氣,一時間又有幾個將領同時請求出戰(zhàn),塔海分派了八千驍勇善戰(zhàn)的騎兵給剛才求戰(zhàn)的幾個將領,讓他們靜等夜深,偷襲敵營。
許岸見塔海已經(jīng)下定決心,便也不再堅持,上前一步道:“塔海將軍,為以防萬一,可請嵬名世杰將軍另領五千兵馬在城外掠陣,一旦敵軍有所準備,可接應夜襲將士回城。”
塔海點點頭,對這個建議表示同意,他吩咐道:“若蒙軍果然有埋伏,諸位千萬不可戀戰(zhàn),速速退回,尋求嵬名世杰的接應?!?p> “諾!”眾將領命而去。
子時剛過,夜襲的兵馬悄悄出了城,當他們對蒙軍營地發(fā)起沖鋒的時候,并沒有受到什么阻擾,幾個將領心中大喜,可當他們沖擊營帳才發(fā)現(xiàn),營中都是簽軍,居然一個正式的蒙軍士卒都看不見。
這時候幾個將領才發(fā)現(xiàn)不對,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蒙軍營中喊殺聲陣陣,一隊隊蒙軍士卒殺了出來。
“有埋伏,快退!”一個將領大喊。好在西夏兵馬入營比較謹慎,立刻前隊改后隊,后隊改前隊,往回撤軍。
可沖在最前面的一隊人馬突然間就矮了下去,不見了蹤影。
“將軍,蒙軍營帳放了很多絆馬索,前面的弟兄掉下去不少。”前方有人喊叫。
接著前方左側一陣人仰馬翻,蒙軍的羽箭不停地從左側襲來,西夏騎兵左側陣線也崩塌。
眼看八千夜襲的西夏兵就要被趕來的蒙軍圍住,突然從營外又殺出一彪西夏騎兵,出現(xiàn)在包抄的蒙軍身后,蒙軍沒有防備,立刻陣型被沖散。來的正是嵬名世杰,好在他沒有貪功隨前方的兵馬殺入營寨中,而是靜靜在外守護,這時發(fā)現(xiàn)友軍被包圍,立刻出擊。
饒是如此,當夜襲兵馬全部退回銀州城的時候,清點人數(shù),也發(fā)現(xiàn)損失了兩千多人。
幾個將領進入大堂,跪行于地,向塔海請罪。
塔海也非常懊惱,走到幾個將士面前,將他們一一扶起,說道:“夜襲也是我的主意,要怪就怪我吧,不賴你們。”
他又走到許岸身側,拱手到道:“悔不聽許統(tǒng)領之言。才有此敗。也幸有許統(tǒng)領提議派軍隊接應,否則這八千戰(zhàn)兵幾乎又要全軍覆沒?!?p> 幾個將領也一齊向許岸施禮賠罪。嵬名世杰道:“許統(tǒng)領,今后我們不把你當外人,有什么良策,許統(tǒng)領盡管提出,我們洗耳恭聽?!?p> 許岸展齒一笑道:“我現(xiàn)在就有一計,不但可挫敗敵軍銳氣,漲我軍士氣,還能讓敵軍明日攻城威力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