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好久都沒有這樣跟小夜在一起吃飯了呢!”
方小蕓興沖沖地夾起沸騰的湯鍋里的肥牛,以完全無視坐在原夜旁邊的艾希的氣勢,朝原夜說道。
“哪有很久,說起來至多不超過一個月吧!上個月剛放假的時候,不是還去了那邊的湖南菜的館子嗎?”
“哎呀呀,一個月明明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嘛。”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肥牛在醬料里蘸了蘸,然后送進嘴里。
今天是9月1號,雖然是中小學開學的日子,不過原夜和方小蕓所在的紅山大學,還要再過一個禮拜才會開學。即便如此,原夜還是感受到了暑假將盡,臨近返校的郁悶之情。
原夜,方小蕓和艾希三個人,按照之前約好的,來到離家大約兩站地的一家生意一向火爆的,全國連鎖的火鍋店吃飯。
艾希則盯著里面放著各式菌類和調味料的湯鍋發愣。
“唔……居然有這么奇怪的吃法,這個世界果然不可小覷呢!”
看起來似乎沒辦法理解把生肉放在沸騰的開水里涮著吃這種方法。
“艾希,你再發呆的話,吃的就要被搶光了。”
聽到這樣說著,艾希連忙開始笨拙地抓起筷子,試圖把盤子里的牛肉羊肉和午餐肉夾進自己的鍋里,可是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原夜只好自己給她夾了些放進鍋里,涮好了再放進她自己的盤子里。
“哦哦,真不愧是我忠誠的仆從!”艾希舉起左手歡呼道。
斜眼看過去,發現方小蕓低著頭,像念咒語一樣反復低聲嘀咕道:“這家伙只是個怪物這家伙只是個怪物這家伙只是個怪物……”
“你說啥呢?”
“啊?我?沒,沒說啥……我說,哦對,啊……之前的那件事情,總算是徹底結束了啊。”
方小蕓假惺惺地伸了個懶腰。
一說起這個,本來還很開心的艾希,立刻氣勢洶洶地轉過頭來瞪著原夜道:“對了,我之前還就想說,明明說過不要跟那個海上民族的扯上關系,為什么最后那家伙還是跑出來了?”
她說的是曾經和原夜聯系過的,自稱來自“異界委員會”的紅發女人海拉絲。
“你怎么還在糾結這種事情啊。”原夜無奈道,不過幸好他現在已經編了一套胡扯的話來忽悠她,“我已經說過了嘛,我找她并不是為了幫你打架,而是給咱們做的事善后而已,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比如說我家變成了那個樣子,總得有人來賠償吧,這種事情,找那個海拉絲再合適不過了。所以說,我并不是求助她,而是利用她哦。你看,既然你把那個海拉絲當做宿敵,利用宿敵來無償為自己做事這種情況,不是反而應該很值得驕傲嘛?”
不知道為什么,原夜已經把海拉絲和只在她口中出現過的異界委員會,當成類似于解決雞毛蒜皮事情的居委會一樣的組織了。
不過說真的,要是沒有海拉絲,這件事情是很難這樣簡單地收場的。雖然這個紅發女人在性命攸關的時候讓人惱火地慢半拍,沒有幫上任何忙,但是在這之后,就給原夜解決了不少麻煩。
在外人看來,發生的事件就是學校的倉庫無故起火爆炸,以及學校的體育老師無故失蹤。因為事發的時候,原夜和方小蕓和艾希都在,而且原夜和方小蕓是最后見過夏冰的人,雖然那個人是假的,但是卻沒辦法和警察這樣解釋,所以肯定脫不了干系。特別是,艾希還是個沒有任何合法身份的人,如果被警察帶去調查,麻煩很大。
幸好最后,海拉絲出面,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樣的方法,把這個刑事案件變成了簡單的民事案件。倉庫爆炸是由于存放在倉庫的,用作運動會準備的禮花走火引燃;原夜和方小蕓變成了本來想來存放器械,結果遭遇爆炸的不幸的目擊者,至于艾希……根本不存在這個人。
除此以外,原夜家里的一片浩劫最后也在海拉絲的幫助下,得以獲得保險公司的賠償。
正因為如此,三人現在才可以若無其事地坐在這里吃放。所以雖然艾希看不順眼,原夜還是要悄悄地感謝那個海拉絲的。
這件事情中,唯一未解的謎團,就是那個被怪物代替了的,真正的夏冰老師的下落。因為他的失蹤,警察那邊還是立案調查了,不過至今還沒有任何結果。雖然原夜心里已經確信夏老師已經不在世了,可是卻沒有人發現過他的尸體。
而且,時間也對不上。對于警察來說,夏冰是直到27號晚上才失蹤的。當然,那個假的夏冰已經死在艾希釋放的烈火當中了。那個怪物活著的時候就沒有身體可言,死了之后就更加連殘渣都不剩了,所以警察根本無從得知在那里發生的事情。
所以,這件事情最終會變成懸案。
不過幸好這件事情,方小蕓并不知情。她始終相信原夜告訴她的,那個夏冰,自始至終就是怪物。
艾希大概沒找到什么合適的話反駁,只得鼓起臉道:“反正我就不是想跟那家伙扯上關系!”
不知道是不是和原夜心里想的有什么奇怪的感應,方小蕓也忽然說道:“可惜夏老師就這樣真的不見了。”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陰郁。
“沒有他的話,鼓手何帥也因為成績問題要暫時跑路了啊,樂隊的活動看起來要停下來一陣子了。”
“沒有什么替代的人選嗎?”原夜問道。
“替代的……也不是沒有吧……”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發光,緊接著歪頭看向原夜,“喂,你之前打我打得那么慘,是不是應該賠我點什么啊。”
“呃……那個,確實是我的不對,不過你現在忽然說這個是要干什么?”
方小蕓露出“計劃通”的表情,說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不是跟你結婚就行。”
方小蕓“唰”的一下用手指了指艾希,道:“我要金毛怪加入我的樂隊!”
“啊?”原夜吃了一驚,“你瘋啦?”
——先不提她會不會演奏,萬一演出現場一時興起朝觀眾席搓個火球怎么辦?
艾希似乎也愣了一下。
“要我干什么?”
方小蕓解釋道:“你看,那家伙上次彈鋼琴不是看起來很有天分嘛,稍微學一下的話估計會很有前途,正好可以代替夏老師的位置呢。而且……呼呼,把金毛怪留在身邊,也方便監視……”
“你后半句話雖然聲音變小了但我還是聽見了啊。而且這種事你直接找她商量為什么要跟我說。”
方小蕓用一臉酸酸的語氣道:“你不是金毛怪的臨時監護人嘛。”
原夜攤了攤手道:“我是無所謂。”
他緊接著轉向艾希道:“你有興趣參加表演嗎?就是學上次你玩的那個樂器,然后像馬戲團那樣去演出什么的。”
艾希攤了攤手道:“雖然沒試過,不過聽起來倒是還挺好玩的。”
“哦呀,你這是答應了?”原夜自己都沒想到,自稱是公主的人會想要去跟著異界的人玩樂隊。
“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聽起來很好玩嗎?”
方小蕓興奮地舉起筷子道:“哦,勝利!小夜,你以后可要負責每天按時帶金毛怪來學琴喲!”
“是,是……”
雖然是有些無奈地答應,不過原夜還是有點高興。畢竟他也不希望這個正體不明的異界少女,在未來也一直整天像neet一樣,蹲在原夜的家里什么也不干。
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來到這個世界的,是避難也好,是其他原因也好,也不敢她究竟是公主還是什么其它的,既然來到了這里,原夜還是希望她能夠像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正常人那樣,而不是異界怪物那樣生活下去。
雖然不知道來歷不明的她,以后能不能隨意出入學校或是上臺演出,至少能借這個機會,多認識一點原夜以外的人類,也挺好的。以艾希那種好奇型過剩的性格,估計也不愿意整天在家里呆著吧。
“哦,這個,真的很好吃啊!”雖然剛才還好像有點抵觸的艾希,在親身平常過火鍋的滋味之后,立刻開啟了“正常”的進食模式,開始用方小蕓剛才特意給她要的叉子,一個勁往自己的湯鍋里放肉和內臟。
“果然內臟是最美味的!”
“你這是什么惡魔的臺詞?而且別給我生吃啊!”
“啊這些肉我也要了!”
“你這家伙就不能給別人留點肉麻?”
“是你自己吃的太慢了!”
“可惡!”
原夜連忙拿起筷子,往自己那被冷落了好久的湯鍋里虎口奪食般夾些食材。
雖然在幾天之前剛剛經歷了人生中到目前為止最詭異也最危險的境況,差一點就送了命,但是原夜并沒有真的感到害怕,對于異界和異界者的各種各樣的事情,也并沒有想要抵觸。
曾經想過,這種奇異的經歷,沒有真實感——
就像在玩游戲。
因為實在太過離奇。
就像是忽然開進了預定之外的岔路的列車,就像是本來嚴絲合縫的齒輪卡進了石子,使得機器向著完全不同的方向旋轉。原夜的生活,在艾希來到這里之后,發生了光怪陸離的變化
簡直根本無法想象會發生,命運女神在決定原夜命運的時候,恐怕懷著惡趣味隨便涂鴉了一大段,在扔硬幣的時候,硬幣不小心立在了桌子上;扔骰子的時候,骰子滾進了下水道;玩Galgame的時候,準備作選擇的時候壞檔了,把本來根本不存在于生活之中的選項,強行地加進了他的生活。
但是這種變化,究竟意味著什么,原夜還并不清楚。
他曾經試圖趕走艾希,也對她有過反感的情緒,但是最后,他還是覺得,有這個異界少女在身邊,并不賴。
至少,生活會變得比以前有趣。
而艾希,看上去也很樂意賴在原夜家里。
這就——
這就,已經足夠了吧。
沒有必要去想未來的事情,未來是不確定的。
那兩個曾經跟蹤過原夜的刺客,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或許他們還在暗中伺機行動,隨時準備刺殺她。
或許,艾希在那個世界的敵人們,很快就會蜂擁而至,來到這里,把原夜和身邊的人,一股腦全都卷進混亂與危險當中。
或許這個正體不明,腦子缺根筋而且還不說實話的異界少女,其實心機叵測,蠢蠢欲動地要在這個世界實施大陰謀。
有很多種可能,但是原夜不愿意去一一設想。
未來的事情,就交給未來去見證。
至少現在,人類少女與異界少女的相遇,對于彼此來說,都是美好的經歷。或許在很多年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到了結局的時候,兩個人都會懷念那一刻,懷念那時在浴室里,濕漉漉的相遇。

此世全部之惡
第一卷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