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撲倒在地，右臂已經完全不能動彈，她依舊呼喊著綠海的名字，用左手艱難地拖動身體向躺在不遠處的丈夫身邊爬去，鮮紅的血液在積雪上拖出長長的一條。

　　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的楊崢心中突然覺得心揪起來，這個年長他很多的木靈女性，善良而美麗。

　　在同行的一路上，每次吃飯都會特意多給少年留下一份，說他正在長身體；看到他的衣服在之前的戰斗中早已變得破破爛爛，還會在深夜時幫他縫補，可以說給予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更教導了他不少在生命平原求生的經驗，就在剛剛，她還在試圖阻止她的丈夫對楊崢放箭。

　　楊崢自己都沒有發現，金羽一點一點填補著他心中的一塊缺憾，讓他心中母親那個空白的形象慢慢變得有了色彩。

　　所以在對著這位木靈女性的后背射出那一箭時，楊崢說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他害怕金羽會為丈夫復仇，朝他舉起弓來，又害怕會真的殺死這個善良的木靈。

　　最后，楊崢下意識地朝金羽射出一箭，又在最后離弦的剎那下意識地抬高了箭頭，讓那一箭只是擦著她的箭頭飛過了過去。但這由斗氣和風元素兩股強大的力量混合而成的一箭，還是在她的右肩豁開一個巨大的傷口。

　　楊崢估計，金羽的肩胛骨應該完全粉碎了。

　　金羽這時已經爬到了綠海的身邊，她用左手支撐著身體慢慢爬起來，跪在那里，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輕輕呼喊著：“綠海……”

　　綠海的胸口完全被炸開了，內臟暴露在空氣當中，目光已經開始渙散。

　　聽到妻子的呼喚，這個木靈人努力想要找到金羽的位置，卻看不清妻子的面容，他用盡力氣扭動脖子，將腦袋偏了過來，張開嘴似乎想對妻子說些什么，可大團的血沫立刻從他嘴里涌出，讓這個愿望變得格外艱難。

　　“孩……子……”

　　綠海終于說了出來，可這個兩個字好像耗盡了他最后一絲生命，他靜靜地躺在那里，仍由血液從嘴角流下，污染他那木靈人特有的俊秀面孔，再也沒有動一下。

　　“孩子……”金羽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說著。

　　楊崢這時已經慢慢走到金羽的身邊，在她臉上，楊崢既看不出對丈夫逝去的哀傷，也看不到對自己的痛恨，只有一片木然。

　　“我從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我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楊崢低聲說著，既是說給金羽，也是說給自己聽，“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到底為什么要殺我。”

　　聽到楊崢的話，金羽抬起頭來，輕聲說道：“綠海他之所以會那么做，都是為了我們的孩子。”

　　在這個時候，她依然緊緊握著綠海的手，用手心輕輕摩擦著他的手背，雖然那只手已經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孩子？這么說你們的孩子是真的受傷了，你們來生命平原也是要找九星藤？”楊崢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

　　“是的。”金羽點點頭，繼續說道：“他一直都夢想著也成為一名出色的游俠，還沒成年就背著我們偷偷溜了出去，等到被同伴送回來的時候，已經被一種不知名的毒蟲螫傷。由于時間耽擱的太久，而毒性又太猛烈，那時已經奄奄一息，就算我們請來了白山城最好的醫師，也只能勉強維持住他的性命，想要祛毒就必須找到九星藤。”

　　金羽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們一起在生命平原找了大半個月，才找到一株九星藤，再想找到第二株不知要到什么時候。而我們雙方都急需九星藤，我跟綠海已經出來了兩個個月，再找下去恐怕孩子已經等不起了，所以綠海他才突然對你下手。”

　　聽完這些，楊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沉默起來，久久沒有開口。

　　“沒有關系的，說這些并不是期望你能理解或是原諒我們。”金羽輕聲說著，她用手撩開垂到面前的長發，雖然滿身血污，她看上去依舊清麗。

　　楊崢這時終于開口了，聲音卻異常沙啞：“不是的，我是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如果……如果你們早一點跟我說，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你們為孩子解毒需要的應該是九星藤的果實，而我要救治的人受的是精神創傷，我只要九星藤的根莖就好，不會跟你們搶果實的。其實，我們只要一株九星藤就足夠了。”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低頭看看已經死去的綠海，又搖了搖頭，“可惜之前每一次我問你們來這到底是找什么藥的時候，綠海他總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少年的話讓金羽再也無法保持住臉上木然的表情，她先是驚愕地瞪圓了眼睛，長大嘴巴呆呆看著楊崢，繼而大笑起來，最后又低下頭開始輕聲抽泣。

　　“如果……如果早知道……”她哽咽著看向丈夫的尸體，斷斷續續地說著：“如果你不是總想得太多，總是……提防著別人……就好了……”

　　“可惜沒有如果。”楊崢在心底想著，沒有說出口來。

　　“哎！”金羽長長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指了指跌落在不遠處，已經被綠海的血浸透的包裹，開口說道：“包裹里有一個金屬盒子，九星藤就在那個盒子里面，我們之所以把根莖也一起挖走，是因為九星藤的果實一旦采下，很快就會干枯萎縮，必須連同根莖一起用特殊容器保存。”

　　楊崢點點頭，走過去打開包裹，很容易就找到了金羽所說的那個金屬盒子，盒子的表面刻滿了法陣的花紋，他很容易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水系法陣，這也是一個磁力器，可以利用水系法陣來充分保護放在其中的植物。

　　掀開蓋子，九星藤就好像剛剛他第一眼看到時一樣，鮮嫩蔥翠，含苞欲放，連同根莖和泥土一起安穩的被栽種在里面，盒子表面的水系法陣完美地發揮了它的作用。

　　綠海和金羽將它保護的很好，看起來這個盒子一定花了他們不少錢，為了孩子，他們寧愿付出一切。

　　楊崢輕輕將盒子重新蓋好，轉頭看向金羽，就在他還沒有想好應該說些什么的時候，這個木靈美女已經搶先開口：“楊崢，我有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