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呆呆地望著棋譜,十分不解:鄭飛揚今天是怎么了,下得如此軟弱?這一點也不像他。本以為對角星開局,他會對尹晴痛下殺手。可是他似乎一直在強忍,遲遲不肯出手。反倒是尹晴有幾手讓人眼前一亮,沒有向兩屆冠軍得主低頭屈服的意思。
劉星元看出了王俊的心思,猜測道:“可能尹晴長得太漂亮,鄭飛揚不忍心下手。”
張昱不以為然地說:“鄭飛揚在圍棋比賽中向來辣手摧花,首輪他面對高二剛學會圍棋的學妹,毫不留情,將人家的棋子全部吃光,一個都沒剩下。人家都哭紅了眼,他卻站起來就走,連半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張少康奇怪地問:“那今天鄭飛揚怎么對尹晴心慈手軟?”
方凱無奈地說:“只怪尹晴太漂亮,連鄭飛揚也著了魔,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張昱搖搖頭,說:“鄭飛揚一定是打算一開始放水,然后再下毒手,存心玩弄一下尹晴。如果一下子弄死尹晴,他會覺得這樣的決賽太無趣了。”
蔣永義驚呼道:“如果如你所說,那么鄭飛揚實在是太殘忍了。”
“同意。”紀富強補充道,“而且沒有人性。”
王俊慢條絲理地說:“像他那樣的人,將來是娶不到老婆的,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嫁給他。”
周圍的六個人聽了王俊的話,都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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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飛揚遲遲不落子,一反常態地進行了長考。尹晴則稍微放松了一下緊張的神經,瞇起了眼睛進行了休息。或許等得太久的緣故,她又輕輕地在桌上敲打著節拍,哼起了歌。鄭飛揚聽到尹晴哼歌,皺起了眉頭,幾次欲將手中的黑子拍下,但是還是收了回來。他思考了良久,還是選擇了穩健的下法,決定以左邊陣營為背景,最大限度地開拆。它進可攻白,退可守家。實在是一塊不可多得的戰略要地。
尹晴顯然趁鄭飛揚長考的時候,早已針對鄭飛揚可能下的幾種著法都想出了應對的方法。當鄭飛揚剛落下子,尹晴就從棋盒中取出白子,迅速地拍在了棋盤上。雙方你來我往,落子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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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譜很快傳到了第二演播室,吉住邊擺棋譜,邊講解道:“尹晴自然不愿看到黑棋再走回去,那樣黑將得到兩翼張開之理想形。接下來,黑當然要掛角。白以靜制動,等待時機后發制人。”
一旁的程琳珊忍不住要問:“是先下手為強好,還是后發制人比較好?”
吉住想了一下,回答道:“這個完全依據個人喜好,效果好壞看具體情況。就像是長跑選手,有的人喜歡領跑,有的人喜歡跟跑。”
“好像領跑的消耗體力比較大,跟跑的比較劃算,節省體力留到最后的沖刺。”程琳珊好奇地問,“圍棋也是這樣嗎?”
吉住笑了,說:“圍棋有先手后手的區分。一般來說,先手總是占便宜的。”
“那你的意思是尹晴有些吃虧嘍?”程琳珊微笑地問。
由于又有新的棋譜送過來,吉住便沒有理會程琳珊的話,而是繼續向電視機前的同學們講解道:“黑雙fei燕進行夾擊,白靠壓沒有問題。但是,白后來的一手過手謹慎,被黑完全封于角內,令人難以贊同,此處白可強硬地挺出。白在上面斷是正確的。”
“如果白下在那里,可不可以?”程琳珊虛心地向吉住求教道。
吉住轉過頭,問:“哪里?”
程琳珊指了指再往上兩個交叉點的位置,說:“那里。”
“你是說白棋斷在這一處?”吉住笑了,說,“那讓我們擺擺看。”
吉住在棋譜很快地擺出了斷在另一處的幾手下法,結果黑方外勢太強大,白大虧。
程琳珊也看出白棋明顯吃虧,低下了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不再說話。
他繼續分析道:“白尖頂有力,先手活角。至于跳下之類只圖做活的手法,是不能考慮的,那樣既松散,又落后手。黑棒接,白方向合理。若白長在旁邊,黑就會靠壓上邊白子。白兩邊需要兼顧,不能奢望有好的結果。黑三十一是棋形的必爭之點,事關雙方強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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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局棋中,鄭飛揚雖至今尚未拿出什么兇狠的招數,卻給對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尹晴取地欠妥,致使中腹失去控制。
尹晴決定先安置上邊,同時含有攻擊黑星的意思,通常這是一子兩用的好手。
鄭飛揚忽然一改溫和的態度,根本不在左上邊防守,直于右邊搶攻。黑先手與白交換,加強了上邊厚壁硬度,再黑三十九堵住白向右下角逃竄的退路,企圖把白棋往黑壁上推。
“不陪你玩了,我要一口氣下完它。”鄭飛揚冷冷地說,“我會讓你在第一百手之前投子認輸。”
尹晴眼皮稍微抬了一下,絲毫不為其所影響,堅持按自己的步調行棋。
白四十打入強烈,黑方再不能置之不理了。
鄭飛揚淡淡地說:“‘城北雙姝‘聞名全校,我的同學經常會跑到你們班級門口張望。但是我對美女沒興趣。”
黑四十五靠壓欲取外勢,顯示出鄭飛揚良好的大局觀。
尹晴不理會鄭飛揚的話,還是按自己的步調行棋。
白四十八立后,黑繼續扳,貫徹高壓政策。
鄭飛揚輕輕地說:“周二晚上初次見到你,我從來沒有想到漂亮女生的圍棋也能下得如此之好,居然闖入了四強。你的言談舉止,使我對你產生了好感。”
尹晴一怔,仍然不說話,眼睛繼續看著棋盤,白五十選擇二路拐就地做活。剛落下子,她就頗感后悔。因為若先打吃,再退,就可以突破封鎖線,爭得中腹出頭,與上邊黑棋展開對攻。鄭飛揚嘰哩呱啦浠哩嘩啦地對我講一大堆話,很有可能是想讓我分心,誘惑我出錯招。尹晴雙手蒙住眼睛,頭快速地左右晃動了幾下,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也是我前三十幾手并未采取什么實質性行動的原因。”鄭飛揚咬牙說,“我不能心軟,特別是不能對女人心軟。我討厭女人。為什么女人要學下圍棋,還要參加比賽?”
黑先敲白頭,把對方壓低,再粘牢,中央變得厚實無比,白只有爭取先手。
“特別是不能對女人心軟,我討厭女人”,尹晴聽了,一愣,猜想鄭飛揚一定是有故事的,吃過女棋手的虧。可能他當時心太軟,導致輸棋。
白五十八打入要點,這是尹晴在白四十四時就有預謀的手段。
“真狡猾。”鄭飛揚贊道。
黑五十九硬頂是鄭飛揚不太情愿的著法,但是也只有如此,才能有六十三、六十五的出頭。
白六十六當仁不讓地壓住黑邊上星位之子。
黑六十七凌空一鎮。全局要點,頓時黑棋全般熠熠生輝。反觀白棋:孤零零的一顆白子,身陷一片黑色的汪洋大海中。
尹晴顯示出異乎忍受力,雙眼始終盯著棋盤。
決戰前夕的沉默氣氛往往預示著暴風雨的來臨。
白七十二從右邊中部黑的象眼穿出,黑方最忌的應法是從兩邊壓過去。黑七十三疑問手,此時黑方應從大處對白大舉進攻。
尹晴喜出望外,白七十四、七十六、七十八連壓,白頓時壘起一道墻壁,黑上邊的腹壁黯然失色。極度興奮下,尹晴的白八十下得過于隨手,應盡快出頭,不能期望黑方會跟著連回。
豈料,黑八十一進行反撲。
尹晴在陶醉中被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白新壘的墻壁,有被黑色的鐵絲網圈進去的危險,同時上邊孤立無緩的兩子也恐為對方所鯨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