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渾山道上寧軍區,大部隊用了十日多,而王耀祖獨自返回,卻只用了不到兩日。
因為半路他看到一輛翻到的卡車,將卡車搬正后,便擁有了交通工具,以每小時三十公里的速度,快速前行。
山路因為之前戰斗的緣故坍塌,無奈只能選擇繞路,走當時移動實驗室走的道路。
幸好他之前參與了緊急會議看了眼地圖,將支路的位置記了下來,如今省去了不少麻煩。
喀喀喀——
卡車如老頭一樣咳嗽了幾聲,徹底沒了動力,悠悠然前進了幾十米,緩緩停在了路邊。
“沒油了。”王耀祖背上包跳下卡車,看了看天色,決定再往前走一段。
前面就是馬渾山山腳了,如果不上山,一直往東兩百公里,就又會回到那個被小白蟲占領的‘盤絲洞’。
不過,相比北邊的那頭散發輻射的‘哥斯拉’,王耀祖寧愿面對小白蟲,畢竟小白蟲怕火,只要謹慎點,危險不大。
“好刺鼻的味道。”王耀祖看了看馬渾山方向,皺了皺眉。
那幫人又來了?
他抖了抖肩膀上積累的灰色粉塵,濃霧中夾雜了無數微小的化學顆粒物,導致視線再次受阻。
如果不是用導彈洗地,怕是造不成這種后果,這幫人真得是瘋了。
在民眾往上寧軍區遷移的路上,被蠻荒猛獸大量殺害的時候,王耀祖曾一度懷疑這個決定真的是對的嗎?難道那些襲擊者比自然界的猛獸更可怕?為什么不選擇留在基地,對抗襲擊者?
如今看來,這些人真的是瘋子,不但趁火打劫,還毀滅了一個軍事基地。
這還真印證了那句話,最了解你的人是敵人。
知曉那些人接下來會用更強大的力量進行毀滅打擊,所以,部隊組織了群眾進行了提前轉移。
王耀祖嘆口氣,國家大概和自由港勢力早有了接觸,對他們的行為準則及道德標準有所了解,才會毅然決然做出這種決策。
那些選擇脫離部隊進入福壽鎮的人,大多是對軍隊決定不滿的人,他們更喜歡自由,不被操控的人生,所以,其中大多數人都是思想開放的年輕人。
可他們沒有想過,軍隊費勁的保護他們圖什么?難道就為了讓他們種地、紡織?
他沒有上山,無論那些人是否已經離開,王耀祖都沒有打算正面與之沖突。
受傷的代價太大了,他還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吃人肉。
他走在公路外的荒地上,避開主干道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以免遇到那些人。
深夜,王耀祖停止前進,拿出背包里的防水睡袋,找個干凈的地方席地而睡。
十幾日的沒有怎么好好休息過的王耀祖也是疲憊的不行。
護送民眾期間,他夜晚也不敢怎么睡覺,生怕一個沒注意讓大家遭到了猛獸的夜襲。
這份責任背負起來異常的沉重,他很不喜歡,所以,他選擇盡快離開那里。
真正萬人敬仰的英雄背后都是辛酸和血汗,而不是靠鼓吹和煽風造出來的偶像。
當夢入深處,意識沉眠。
進入意識世界里的王耀祖嚇了一跳。
因為他看到曾經的黑色‘小河’如今擴充了兩倍有余,變成了一條濤濤江河。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王耀祖在福壽村外的時候,曾進入過意識世界中,但當時他的注意力都在福壽鎮,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黑河。
對了,他當時感覺意識世界的感知區域也延伸了不少,只是他慣性的以為自己還是只能感知一公里范圍之內的區域,所以沒有繼續將意識外放。
而如今......
王耀祖將意識逐漸延伸,發現竟然能探查兩千多米遠。
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記得最開始在北境市財大宿舍的時候,他的意識可以模糊的探查百米范圍。
后來,不知不覺的增長到幾百米、一千多米,直至現在的兩千多米。
這范圍是如何增長的?與什么有關?
王耀祖能夠掌握的信息就只有兩點。
第一,他利用黑河吞噬過‘大地’的軀體,相當于吞噬過意識,然后,他明顯感覺到感知范圍的增長以及強度的強化。
第二,自從天地間出現濃霧后,他才察覺到自己擁有這個能力,隨著時間流逝,霧氣仿佛在滋養著‘死神’讓其變得更加強壯。
濃霧滋養意識體這一點在楊博士的研究資料里面也提過,‘源’和意識體在霧中可以脫離物質的束縛以另外一種方式自由的活著,濃霧就相當于為它們提供了一個媒介。
如同魚在水中自在的游蕩和生活是一個道理,更準確的形容就是電容和點子的關系。
黑河和小男孩都是他意識的抽象體現,也是意識,同樣享受著白霧的滋養。
假如說,體積越大,吸收的面積越大,那就能解釋為什么感知范圍增長的越來越快了。
最重要的是,王耀祖還想起一件小事,那就是他們離開北境市南下,路上殺狼的時候,差點身死,然后是他吞噬了巨狼的意識,才讓‘大地’擁有足夠的養分來修復身軀的。
這么說,他這十多日殺得那些野獸,比如野豬、巨蟒、巨鷹等,都在無意識中吸收掉了它們即將死去的意識,所以,才讓黑河和小男孩兒繼續增長。
怪不得他獵殺巨鷹時,有種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的感覺。
是‘死神’,增長過快的死神已經瀕臨失控,單憑‘大地’已無法壓制它了。
看著六七米高的小孩兒,王耀祖能夠感覺到他本能的在遠離黑河。
麻煩了......
‘大地’失控他已經見識過了,但是‘死神’失控呢?
‘死神’是一切獨立意識的克星,真要失控,恐怕是整個藍星上,所有生靈的末日。
‘死神’這個稱謂真的是名副其實啊,比失控的‘大地’更加恐怖。
不對,那也未必。
王耀祖看著滿地的笑臉花,若論數量,遍地的‘大地’才是藍星的王者才對,只是現在看起來毫無攻擊性,也完全無害。
頭疼......
沒想到體內不止有‘大地’這么一個定時炸彈,竟然是兩個,還都是原子彈級別的。
王耀祖沒有害人的心思,也不想去報復社會,一想到將來體內這倆東西會失控,心中難免有些愧疚。
這如同是火上澆油,給人類生存的難度調高至煉獄級別。
“不能眼睜睜看著體內兩股力量力量,必須加以控制。”
‘死神’應該是他的主觀意識,他是‘死神’,‘死神’就是他,他在頭身分家的時候,也沒有什么不適,失控幾率不大,頂多是頭顱被撐爆,自己的意識以另外一種形態繼續活著。
但‘大地’不同,頭首分離后,‘大地’是百分百會失控,甚至無法溝通,只會吞噬和殺戮。
現在的身體還是平衡的,平常情況下,沒有感覺任何不適。
但情緒劇烈波動的時候,就會感覺‘死神’要破體而出一樣。
情緒是控制‘死神’的方式,暴怒如同讓‘死神’如同沸水一樣翻滾動蕩起來,比較危險。
一旦‘死神’破體,那肯定是頭顱炸裂的下場,到時候只剩下身軀,得,‘大地’也會失控。
所以,歸根結底,必須控制情緒。
只要情緒不失控,‘死神’就處于平靜的狀態,不被砍掉腦袋,‘大地’也是平靜的,日子該怎么過,怎么過,該干嘛干嘛。
“情緒是關鍵,必須控制住‘死神’,否則,這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太過可怕......”
在深度睡眠中,王耀祖同時意識監控四周的動靜,度過了平安的夜晚,并沒有什么意外發生。
清晨,他神清氣爽的伸個懶腰。
真要說濃霧來臨以來最大的變化,那就要數他的精神了。
以前在廠里干活,每天早早休息了,但是第二天起床也感覺渾身疲憊,仿佛整夜不是在睡覺,而是在擰螺絲。
這可能是因為睡覺質量的問題,焦躁、不安、恐懼都讓他沒法保證充足的深度睡眠。
但如今,露宿這荒郊野外,與野外的危機相伴,他反而能得到不錯的睡眠質量。
王耀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怪人。
“其他人或許沒說錯,我是有點怪,有點與眾不同。”收拾起背包,重新上路。
一邊向東趕路,他一邊思考,忽然想起來之前劉宇被擄走時的一些細節。
“劉宇留下的巧克力位于東邊的十字路口,那說明按些人下示意的往東離開了,真要找人的話,也應該往東。”
東邊有什么呢?王耀祖回憶了一下,翻開地圖,大概有兩個避難所在東邊,都是那四十個基地名單中出現過的。
“他們會去避難所?”王耀祖瞇起眼,總覺得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又不大。
不知怎么地,自由港這個名詞總是不時的從腦海里冒出來。
“劉宇他們有沒有可能被抓到自由港了?像劉宇擁有的能力,極具研究價值。如果按照那些傭兵所說的積分貢獻制度,將劉宇賣給自由港,豈不是說能夠換取不少積分?”
從他們種種拋棄人性道德的作風,只追求利益的做法來看,這種情況極有可能。
王耀祖感覺太陽穴凸凸直跳,他深吸兩口氣,努力壓下燥怒的情緒。
他決定先去尋找這個所謂的自由港,因為他感覺劉宇被帶到自由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為馬渾山被襲擊的事情,導致他對這個自由港的印象并不好,假如劉宇真的在那,恐怕處境也很危險。
他已經做好了替劉宇報仇的準備。
當他明確了自己目標之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眼底的迷茫悄然消失,變成了攝人的目光。
記得當初聽到那些人對話的地方,是狗尾草森林的南邊,也就是之前停留的那條103省道中段。
王耀祖在地面上展開地圖,拿出油筆將103省道標注出來,然后順著省道一路往西。
“嶺北省......”省道的盡頭是嶺北省,然后分散岔路,再難繼續推斷。
王耀祖微微瞇眼,努力回憶了一下。
前幾年全國工業重心南遷的時候,隱約聽當時一個準備辭職的工友說準備去南方發展,就是嶺北省,因為那里是國家扶持的新型工業區。
嶺北省周圍有山有水,有湖泊有礦產,物質資源豐富、交通便利、地價便宜,再加上政策扶持的原因,許多加工制造業都在往那搬遷。
那位辭職的工友也準備去弄個小零件廠,慢慢做著,聽說經歷了千難萬阻之后,終于成了個小老板。
“工業大省嗎?這樣的話,那些傭兵身上裝備也能解釋的通了。”
王耀祖猶豫了一下,按照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吃不喝開車趕路,每天五百公里的行程計算,從他到達馬渾山交出資料,再到資料泄露,整算的話,也就是約等于一日。
扣除103省道的三百公里路程,王耀祖按照地圖比例尺的比例在地圖上畫了個弧線,然后將兩端和103省道的盡頭連接,做成了一個扇形區域。
扇形區域囊括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城市、縣城以及鄉鎮,而自由港就在其中某個地方。
縮小了搜索范圍,王耀祖直接將地圖揣進懷里,繼續上路。
看似二十多個城市很多,一個區域一個區域查探很復雜,但實際上并不麻煩。
他只需要確定這個城市的幸存者多不多,幸存者有沒有武器裝備就能弄到自由港的線索。
特別是如果他碰到自由港的傭兵,那更省事了,抓過來揍一頓,直接逼問或者套話即可。
三日后,王耀祖進入嶺北后,直奔黑石縣。
黑石縣說是縣城,但隨著近幾年的開發和發展,已經變成了不弱于三線城市的大縣城。
之所以稱之為黑石縣,那是因為早期的時候,縣城兩面環山,而且是礦山,山體通幽的黑色,漫山遍野的黑石頭。
黑石縣這個名字已經沿用了一百多年,早年以為黑山是煤礦,許多礦主涌進黑石縣掘金。
可到最后,他們發現這挖出來的黑石頭根本不能當碳燒,也沒法煉鐵,一眾礦主虧得血本無歸,欠了一屁股債,有拖家帶口逃命的,也有上吊跳河的。
當時科技水平不發達,誰都不知道這黑礦是個什么鬼東西,整座黑山就閑置了。
直到現代,隨著科技技術的革新,才終于認識到黑山的價值。
整座黑山產出磁鐵礦、鈦鐵礦、板鈦礦等礦物,經過提煉加工后,增加了收入,售往國內國內,讓不少人發家。
黑石縣一看外來的礦主挖他們的黑山賺錢了,頓時心里不平衡了,于是便來了個白加黑,趕走了那些外來礦主,自己規劃開發。
可他們沒有技術上支持,產量就提高不上去,沒有成品的金屬,也沒人會買這廉價的礦石。
黑石縣的當地官員一看,空有寶山而無法致富,頓時急的不行。
再后來重新進行了招標,選擇合作的方式讓了一部分利,這才讓整個黑石縣逐漸富裕起來。
縣里一擴再擴,蓋上了高層大廈,開上了昂貴轎車。
因為有當地企業的帶動,黑石縣多年來一直呈現人口凈流入的趨勢,畢竟房價便宜,還有大量的工作崗位,可謂是發展的比一線城市增速都快。
可繁華也好,貧瘠也罷,當大自然的盛怒來臨,輝煌一時的黑石縣就變成了現如今這般孤寂冷清。
王耀祖走在平坦寬闊的馬路上,微微皺起眉頭。
他計劃以‘之’字形的路線搜索扇形區域內大小城鎮,而黑石縣是最外圍的第一站。
但是,當他進入縣城之后,就發現道路上沒有任何尸體,而整個縣城也是一片死寂。
相對干凈寬敞的街道沒有任何暴力破壞的痕跡,很明顯沒有野獸肆虐過。
那么,人類的尸體都去哪了?
如果說大家都在濃霧來臨的時候離開了,那車子呢?擁堵在道路中央,甚至連連追尾的車輛可不像是市民有序離開的樣子。
而且他還發現,凡是那些停在路中央的車子,擋風玻璃或者側窗玻璃,都被暴力破壞,車鑰匙還插在鑰匙孔,甚至安全帶還系著,但是里面的人沒了。
或者說是尸體沒了。
如果是人在活著的時候被什么野獸從窗戶叼走,必然會反抗,難免留下血跡。
可王耀祖一連查看了十多輛車,都是同樣的情況,沒有血跡,沒有反抗的樣子,只有空蕩蕩的車廂。
有東西把這些尸體都吃掉了!
這是個顯而易見的結論,王耀祖從包里拿出步槍,‘咔咔’一聲,拉開保險。
他不信會有人費這么大功夫將每一具尸體都搬走安葬,更何況,若真的想安葬這些尸體,更別必要破壞車輛的擋風玻璃,只需要打破側窗,開門就好了啊。
安全帶還系著,門鎖也鎖著,里面的人卻沒了,這不是野獸的杰作是什么?
當然,不排除那個野獸就是人變異的可能,因為他也經歷過吃尸體的怪物。
兩公里的生物感知范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感覺很模糊,但只要有生物出現,有個大致方向,王耀祖就有信心找到對方。
這也是他有信心找到自由港的原因,他雖然沒有雷達等現代化設備,但是他同樣有與眾不同的探測方法。
既然吃尸體,那說名字這里肯定有怪物或者野獸,既然如此,他反倒不那么緊張了。
沒走幾分鐘,王耀祖畸形的眼皮下眼珠一動。
有生物來了,而且體型比人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