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聽到了莫大牛的話，頓時就神氣起來了，也不顧自己臉上還青腫著，發髻也散亂地掉了下來，衣裳也破了幾個大洞，直接向著一直沉默著，沒有表態的劉氏叫了起來：“娘，你聽到了吧，媳婦我可沒有胡說……你不愿意替我做證，這世上，可還是有愿意給我作證的人。”

　　劉氏仍然沉默。

　　于氏又興致勃勃地找上莫妮：“妮子，伯母現在就給你來說道說道……我是那種搬弄是非的人嗎？啊，你當初才生下來就被人扔掉了！如果不是被我們莫家人撿到，大概早就死了吧？所以呢，不管是給虎子當媳婦，還是賣掉你，你都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吧？”

　　莫妮沉默著，沒有說話。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非常的可笑。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就能夠算到，恰恰這個時候，大伯就回來了呢？

　　難道老天爺真的打算這么玩她，將她扔到這么個窮得叮當響的家里來還不算，還非要讓她以后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去給人當下人？沒有半點自由、沒有半點人身安全，去給人當丫頭？

　　她陰沉沉地視線，向著蔣辰那邊射去。

　　沒有想到，他明明看到了，卻不但沒有躲閃什么的，反而微微向她點了點頭，頜首示意。

　　莫妮氣憤地回過了頭。

　　“妮子你別怕，爹娘一定不會賣掉你的。”葛氏怕她害怕，輕輕地摟住了她，溫言勸慰道。

　　莫妮頓時又堅定起來：是呀，就算奶奶真的下了決定要賣掉她又如何？

　　了不起，她攛掇著爹爹一起鬧分家！

　　其實家里另外幾個人早就想從家里分出去單過了，可是爹爹卻一直狠不下心來。

　　而這次，如果真的做得這樣過分，那爹爹也一定能夠下定決心了。

　　“我不怕的，娘。”莫妮輕輕地拍著葛氏摟住她的手，低聲說道。

　　而現在，他們都等著，所有人都在等著，等著劉氏的決定。

　　只有于氏還在那里大聲地叫：“娘！你可是要搞清楚了，妮子只是一個撿來的野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生的，可是狗伢可是你親親的大孫子！這親與不親的區別，娘您可是要搞清楚了！”

　　“不要你說，我搞得清！”劉氏突然就爆發了，大聲地呵斥道，“我這么大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要你來教我如何做人不成？”

　　于氏頓時就悻悻地，雖然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可是卻不敢再開口了。

　　劉氏陰沉著一張樹皮一般深刻的臉，將在場的家里人，一個一個地，緩緩地看過來。

　　尤其是在莫妮的臉上，她停留的時間最長。

　　莫妮卻并不懼怕她，她高高地昂起了頭，挺起了胸，坦然地面對著劉氏的打量與觀察。

　　沒有人能夠猜出來劉氏現在在想些什么，但是劉氏打量莫妮的時間，未免實在是有些長。于氏心中欣喜，覺得劉氏肯定是覺得，這撿的到底就是撿的，賣掉什么的，都無所謂。

　　更何況，劉氏一向并不怎么喜歡這個孫女。四個孫子孫女里面，劉氏最喜歡的，當然是她的狗伢了。然后就數到虎子了。

　　接下來就是她的莫花。

　　而莫妮，從小到大，事情做得最多，可是好東西，卻從來就是什么都輪不到她的。

　　而葛氏的心底，就提得更高了。

　　剛才她還勸慰莫妮，讓她別擔心……其實她的心，擔得很厲害的好嗎？

　　她咬著牙，想著，一會兒，只要劉氏敢提賣妮子的事，那自己就算是死，也要逼著二牛提出分家這事來。

　　憑什么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狗伢沒有房子成親，要賣掉她的妮子？

　　這世上怎么能夠有這樣的道理！

　　莫二牛也緊張極了。他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身體微微顫抖著，額頭冒出了細碎的冷汗。

　　他不知道，如果一會兒娘說，她決定要賣掉妮子……他要怎么樣做才能夠阻止她？

　　娘這個人，只要她做出了的決定，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

　　所以，他到時候，要怎么做？

　　莫虎全身都緊繃起來，嗓子里發出低低地咆哮聲——就跟一只真正的老虎，遇到了危險時候的反應是一樣的。

　　坐在一旁的地上，被打得很慘、連眼睛都腫得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縫的莫狗，卻是得意極了。嘿嘿，嚇我？打我？

　　瞅瞅你們現在這一副慘樣！

　　然而，他的笑容馬上就凝滯了。

　　因為劉氏的視線，終于從莫妮的臉上，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來。

　　這還沒有什么奇怪的，真正讓莫狗驚惶的，是劉氏的眼神。

　　再也不是如平常那般，慈愛的、寬容的、溫厚的神情，反而，現在劉氏看著他的眼里，是冰冷的、陰鷙的、尖銳的。

　　這目光就好像是一把利劍，一下子就刺進了他的胸膛，讓他窒息地喘不過氣來。

　　奶怎么了，一向最喜歡自己的奶……她怎么會這樣的看著自己？

　　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看錯了？

　　莫狗趕緊再向劉氏望去，卻見到劉氏已經收回了視線，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面前的于氏。

　　“你就是這么想要蓋新房子，寧愿賣掉家里面的人？”劉氏聲音啞啞地問道。

　　于氏傲然說道：“妮子可不算是家里人，她是撿來的。”

　　“就算她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是養了這么多年，也叫了你這么多年‘伯母’，難道你就真的沒有半點感情？”莫二牛憤怒地說道。

　　“二牛，給我閉嘴，現在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劉氏低喝道。

　　莫二牛只好聽話地閉上嘴，然而那心底的悲憤，卻是愈加地濃烈起來。

　　“大牛媳婦，你說得很對，妮子不是二牛夫婦兩個人親生的。”劉氏嘆息著說道，“可是當初撿到來的時候，她才跟只小貓兒一般大小，連奶都還沒有斷……養了這么多年，養成這么大的一個漂亮姑娘，跟自己家親生的，又有什么區別？”

　　“可是現在是您的親孫子要新房子娶媳婦！別人家親生的孫女也要賣，咱們家一個撿來的，怎么就賣不得了？”于氏也惱火了起來。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她到底是賣，還是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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