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楓早年即是書生自然不少閱讀書籍古典,對于儒釋道也頗有一番見解,所以才會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說法,從而延伸到了武學之道。
只不過道家理論奧義博大精深又豈是屈言此等凡夫俗子可以了解,雖然秦慕楓說了一大堆可是他所能夠領悟的卻少之又少,就算是秦慕楓其實也只是初虧法門,不然又豈會此時此刻受金啟昭寒氣所致而導致時日無多!
秦慕楓自然也看出屈言難以明悟其中道理,忽而冷聲道:“出掌打我!”
屈言明知道秦慕楓是在指點他,可是想到秦慕楓此時身具頑疾,雖然憑借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一定能夠傷到他,可是倘若一個不慎導致秦慕楓傷勢加劇,那他就要遺憾終身了。
看出屈言的猶豫,秦慕楓道:“放心出招吧,一時半刻我還死不了!”
屈言點點頭,驀然雙手成掌向著秦慕楓胸前而去,這一掌力道平平自然是他不想無意間傷了秦慕楓。
秦慕楓眉頭微皺,眼見屈言掌力平平,驀然出手分花拂柳般竟完全沒有任何痕跡可循的情況抓住屈言的雙腕,雙手發力屈言頓時身體一震竟瞬間倒飛了出去,撞到背后的一顆竹子上,再次被反彈回來繼續向著秦慕楓而去。
屈言大為愕然,眼見秦慕楓就好像一道無底深淵一般,他如果如此下去只怕會成為秦慕楓的玩物。想到如此身形陡然前撲,然后雙手著地,雙腳驀然飛起向著秦慕楓踢去。
秦慕楓臉上再次一抹笑意,身形如風霍然倒退而出,眼前狂風卷落葉,紛亂遮目難以視物。
目不能及之下屈言雙掌在地面一拍,身形宛如云中飛燕破開落葉紛紛便向著秦慕楓而去。
可是就在睜眼的一剎那,秦慕楓竟近在眼前,宛如鬼魅,他頓時驚駭手掌返身后退!
“哈哈……這就是勢!”秦慕楓一聲長笑,同時大喝一聲,身形驀然拔地而起,平平淡淡的一拳突然向著后退的屈言轟擊而下。
屈言心膽俱寒竟宛如置身密閉空間,左右不得前也不能唯有后退,這本是平平淡淡的一拳,任何人可能也不會生出警惕之心,可是這一拳的威力卻絕對不是任何人可以抵抗的。正如蓮花禪師當日追擊他的時候,身體似乎已經被完全束縛,已沒有逃生的余地,幾近相似。
他的額頭已然見汗,可是那拳勢依然沒有停止,一如往前,勢如破竹。
體內元氣似乎被拳勁所激發,奔騰如流水,隱隱欲要沖破堤壩一瀉千里,可是它卻忘記它僅僅只是一條小河,而眼前卻是浩如黃河長江般的巨流,焉有反客為主之禮?
屈言臉色痛苦,再一次感到濃濃的無力,尤比當日面對蓮花禪師的感覺,似乎他都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慘厲,陰深!
可是剎那間一切化為虛無云煙,一切歸于平靜,沒有了束縛沒有了驚駭,只有一個聲音那便是:“這就是氣!”
屈言抬頭睜眼全身已然大汗淋漓,看著眼前淡然平靜的秦慕楓,他竟生出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秦慕楓臉上帶著紅潮,道:“你體內元氣極為特殊,而且對你體內的寒氣有壓制作用,聽你所言經文內容想必此經文一定是佛家極高的武學密典,你日后當潛行修煉切勿荒廢,日后前途當不可限量!”
屈言終于松了口氣,擦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滴,道:“前輩,既然這經文對寒氣有一定的壓制作用,那我把全部經文內容告訴前輩,前輩不妨也練習一下,或許對你傷勢也大有幫助!”
秦慕楓揮手示意道:“無需多此一舉,我體內傷勢早已傷及心脈五臟實難痊愈,況且我就算修習經文也不一定會來得及!”
秦慕楓待他如己,屈言心中感動,可是總不能看著秦慕楓等死啊?
見屈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秦慕楓又道:“你也無需擔心,我自己的傷勢自己清楚不過,倒是你自己需要勤加練習。你體內的寒氣如果我全盛的時期或許可以幫你驅除,不過我現在真氣大損實在難以幫你完全驅除,不過我已經幫你驅除了部分,就算你日后發作也不會太過痛苦,當然只要你勤加修煉或許不久便可以完全驅除。”
屈言心中無奈,不知秦慕楓為何要如此救他,只是他心中對于秦慕楓的大恩大德早已銘記。
屈言在秦慕楓這里一直整整住了七天,七天內秦慕楓每日里都指導屈言的武功,屈言也虛心接受認真聽取。
時間雖短,不過屈言卻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武功的進步,這簡簡單單的七天竟似比他流浪的這些年還要獲益良多,秦慕楓既是良師也是益友。
秦慕楓雖然創出潑墨揮毫掌,但是他卻出言反駁自己的掌法,說武學之道重氣不重招,招式就算如何精妙也無法與氣相提并論。招式可以如分花拂柳可以如行云流水,可以挫骨分經,但氣之所到萬法皆空無懼無畏,終達天人合一之道!
屈言聽之不禁心存向往,不過也明白幾斤幾兩當下也只是笑而作罷。
最后一夜,兩人坐在茅屋外面看著天際星月蒼茫,偶有星光劃過,旁邊是一壇濁酒兩只大碗。
秦慕楓拿起一晚仰頭而盡,喝完卻又不禁咳嗽了起來。
“前輩,你傷勢……”屈言遲疑道。
秦慕楓抬手制止道:“不要再提那些瑣事,今夜濁酒一壇,讓我們目空心空!”
屈言心中嘆了口氣,端碗起身大聲道:“好,今天晚輩就陪前輩痛飲一番!”
兩人抬頭仰首,仰望上蒼!
星空黯然!
夜涼如水,冷風吹心頭,衣衫獵獵作響!
秦慕楓的咳嗽越來越劇烈到最后竟似又有血跡點點,不過他卻絲毫不在意,突然向天自語道:“枉我熟讀圣賢書,如今卻還不是螻蟻之身一事無成,空惹一身笑料罷了!”
屈言心中感慨,對于秦慕楓的平生他也算有所了解,心道前輩此人武功高絕兼懷中藏有經綸萬卷,如若出世扶住任何一位君王圣賢想必都必成大業,只是可悲可嘆他此時身負重傷再加元人殘暴無良,導致他一腔抱負無法施展。
“世道蒼涼,天下即將大亂!”秦慕楓似乎已有醉意。
忽然間再次想到了當日秋月山莊之事,當初如果秦慕楓出手想必洛文正也不會就此喪命,哎,只是此時又何必多提,徒增煩惱而已!
“你是否怪罪我當日為何不出手救洛文正!”秦慕楓竟似乎看透了屈言,突然問道。
屈言一怔慌忙道:“前輩多想了,晚輩又豈敢怪罪前輩,前輩的救命之恩晚輩感激還來不及又豈敢怪罪!”
秦慕楓呵呵一笑,竟直接雙手拎起酒壇仰頭就‘咕嚕咕嚕’的灌了下去,姿態豪氣卻悲涼。
屈言身心俱震,先有洛文正于志勇之死,接著又和云婉兒失散,現在眼前這個看似雄偉不屈的身軀也許不久之后也將要倒下,他心中凄楚自難明了!
‘啪嚓’一聲酒壇落地而碎,秦慕楓突然一口酒水噴了出來,其中竟帶著斑斑血跡!
“前輩你……”屈言一驚。
黯然星月下的秦慕楓凄涼一笑,伸手將唇邊的酒水與血跡拭去,道:“明天你就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屈言心中一動,聽秦慕楓此話的意思似乎是他已經感受到了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才要他速速離去免得被人看到他死,同時也叫不要回來意思顯然是這里以后將再無一人。
屈言心中的悲愴已無法用言語形容,當即雙膝一彎跪在地上,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秦慕楓雖然沒有教屈言武功,但是這些天的指點甚至比教他還要重要,秦慕楓在他心中早已是親人師傅一般了!
就在屈言的頭顱將要低下去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臂竟硬生生的將他扶了起來,只聽秦慕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秦慕楓從不收弟子,我只是在傳承!!”
屈言眼角一滴淚水落下,低頭顫聲道:“是,前輩!”
翌日,秦慕楓早已不知去向,屈言對著眼前空空蕩蕩荒涼不堪的茅屋深深的鞠躬,輕聲道:“前輩,保重!”
這一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見,甚至永遠都無法想再相見。
人生未嘗不是如此,只有經歷了離別的痛苦才能懂得相逢的可貴,甚至是永遠無法再遇,可是只要心中希望不滅那便是美好的,美好的一切終究令人懷念!
屈言再次孤身上路,這天地如此之大,他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我從哪里來?
我是誰?
又要到哪里去?
屈言仰頭哂笑,這天地之大難道就沒有我屈言容身之所,我屈言天不懼天不怕,又何懼你這惶惶天日?哈哈……
他心中不知為何突然豪氣大生,有些傲視一切的態度,無畏一切的氣勢,也許這就是秦慕楓口中的氣!
昂首向前!
襄陽!
天氣凄寒,霜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