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尸體漂浮在水面上,那個穿著灰色衣服,眼睛和鼻子充滿血的男人正是我自己。我蹲坐在水邊,四周一片靜謐,聽的見蛙聲為我鳴唱悲歌。最遠方火光沖天,燒著的車輛,它外面的那些圖有虛表的外殼,像水一點點抽離融化。
在火焰身旁,另一個我向我走來。我沒有驚訝。
“你想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嗎?你想彌補那些過錯嗎?我能讓你回去。”我無可置否的對我說?!笆悄銡Я艘詾榘恋囊磺小!?p> 我原先有一個妻子,但是她死了,在我眼前,被一輛時速過載的車撞成了四分五裂。那時我剛剛下班,雷聲隆隆的響。天空劃過一道琴弦般的閃電,心里抱怨著這場暴雨,本來也沒有值得留意的事,直到一輛汽車飛速的掠過過道。傳來了沉悶的聲音,我轉身回去看,有兩個人倒在地上。叫來急救緩緩的向他們靠過去。
那條穿著黃綠斑紋的衣服的女人額頭己經撞碎了,現場慘不忍睹,血像樹枝的根一樣蔓延。我注意在不遠方的皮包正是我妻子常用的。漫天的煙霧一瞬間吞沒了我。
妻子的葬禮十分簡單,她平時就與家里聯系較少,寥寥無幾的幾個人來了。不過我看到,那個在她旁邊同樣斃命的男人的女人來了。女人默默的,拜了拜,上香,我在旁邊看著,也上了一根。
“警察說你是在場的唯一目擊者。有些巧啊,你有沒看清楚車牌?”
“沒,雨下的很大。我看不清楚?!?p> 那女人說“有點巧”的時候,我似乎聽出了什么言外之意。
女人把撐傘的傘抽開,瓢潑的大雨即刻把茍延殘喘的香燭打滅。
剩我一人發呆。
我與妻子的婚姻早就出現了裂縫,我只是強忍著不在明面上拆開她的把戲,深夜時分,我半睜著眼睛,看著她與另一位情人十分露骨的通話記錄,他們有一言我一語的說話。我只是不明白我把最好都給了她,應盡的尊重,十分充足的財務自由,十分足夠的消遣時間。而這一切也將徹底的消耗了我的忍耐,我的體力,與我的健康。
她到底還要什么?
于是,我從黑市上淘來一輛車。默默的啟動了這個計劃。算準了他們下樓的時候,早早的把引擎發動。雨聲大的嚇人,我想她會怕這種陰天。我把煙頭摁滅,給她打去了最后一個電話。
“嗯…你在哪?”
“公司啊。”
“但你那邊雨聲很大?!?p> 我啟動手剎。
沒有機會了,她說了最后一個足以害死她的謊話。希望她這一刻去說實話,哪怕說我就在外面,等會就回去,這樣的話。但她沒有。那個對我充滿笑臉穿著婚紗的新娘是誰?那個默默牽著我的手主要說誓死不分離的笨小孩又是誰?哪張臉是她的?有哪張臉是她本來的面目的。我愛她但是不明白她真正的想法又是哪些?我只是覺得惡心。
她受到撞擊陷進車里,胸膛里噴射出大量的鮮血,擋風玻璃上破碎了一大半,撞擊又讓她滾到車后。讓車輛后退。我聽到她的顱骨被壓碎的聲音,便向前開去。后面有個到紅綠燈一半的男的跑過去查看。
沒人能從高速行駛狀態的汽車存活下去。
在雨幕中,我都看不清我自己。
警察告訴我,你的妻子被人撞死,那幾天連著大暴雨。監控系統失效,叫我節哀順變。他們殊不知,面前坐著的就是那個兇手。
我把汽車拉到了一個僻靜的河流旁邊焚毀,我把它全身灌滿汽油,點燃了他,他還是以鎮定的表情注視著我,像只聽話的狗。首先是汽車的駕駛坐著的墊子,車內被燒成了中空。火焰像野草般生長,一路向上,把皮囊燒成一片一片的膠狀物逐漸往掉下。火焰逐漸占據整個視網膜,像深紅色的太陽,往里面的是耀斑,之后就逐漸熄滅。我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了鑰匙,把它扔進余溫之中。
無邊的荒野,我走了回去。
在我45歲的時候,因為看到公司上一些不太好的現象向上反映,從而被擠兌。沒了工作。此刻一種飄渺虛無的挫敗感突然常駐于心,太累了。沒有力氣反抗了。
在之后的日子,我重回故地,在那條河的邊緣看見了我,我正在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尸體。
那輛車的火焰還在煜煜的燒著,我冷漠的看著我,“你想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嗎?你想彌補那些過錯嗎?我能讓你回去?!蔽覠o可置否的對我說。“是你毀了引以為傲的一切?!闭f到這里,我補充了一句:“是你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