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來的臨時工？”

　　“嗯。”

　　“行嗎？”

　　“挺勤快。就是長的不夠兇。咱這行，面善了可不行。”

　　“有可能留下嗎？”

　　“那看領導您了。不過也不知道人事部門怎么搞的，這小子才高中畢業，大學生都不是。不過還是等一個月試用期到了再說吧，反正試用期不給錢。”

　　程野走在前面，兩個前輩在后面抽著煙慢悠悠的走著，他們的對話盡數被程野聽到了耳朵里。

　　倒不是他刻意去聽，但是耐不住耳朵太靈，管不住。

　　拐了個彎，來到一條小巷子口。一個穿著制服的巡捕蹲在地上，捧著手機聚精會神的看著短視頻，時不時發出憨笑。

　　巷子口被警戒帶封鎖起來了。幾個好事的大媽正站在巷子口，交頭議論著什么。

　　程野走到警戒帶前，值守的巡捕看見了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走開！巡捕廳辦案，走遠點！”

　　程野微微一笑，并沒有生氣，客氣的說：“我是巡捕廳刑事偵查科的。”

　　值守巡捕狐疑的站了起來，打量了一番程野。

　　眼前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普通個頭，穿著一身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尋常高中生的打扮。

　　他頭發剪的干凈利落，臉色白皙，稍微有一些娃娃臉，眼睛里閃爍著人畜無害的光芒。

　　用帥形容他，似乎不太貼切。具體來說，有點像漫畫里的軟萌正太，讓人看了情不自禁的生出親切感。

　　和一絲絲忍不住凌辱的欲望。

　　“刑事偵查科？”值守巡捕顯然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的話，眼前的少年怎么也不像是個刑偵巡捕，“有證件嗎？”

　　“都是自己人。”身后的兩位前輩終于走了過來，及時替程野解了圍。

　　他倆身著便裝，一胖一瘦，胖的矮，瘦的高，形貌完全不同，但渾身都散發著相同的懶洋洋的氣息。

　　“盧科長！”值守巡捕看見胖子立馬站直了身子。

　　“什么情況？”

　　“今早接到舉報，公民三巷里的廠房里發現三具尸體。我們馬上第一時間趕到，并上報廳里。現在，里面有兩個同事正在看守現場。”

　　“什么樣的尸體？身份查到了嗎？”

　　值守巡捕尷尬一笑，說：“這個……我們也是剛到，具體……具體他們倆應該知道……要不，要不您……”

　　盧科長瞪了值守巡捕一眼，把后者嚇得夠嗆，他大手一揮，說：“進去看看！”

　　程野掀起警戒帶，讓盧科長和瘦子巡捕先過，然后跟著往巷子里面走。

　　“最近風城的命案越來越多了。刑事偵查科都不夠用了。”

　　“可不是。不過這么多案子，不少都是自殺的，說到底都是經濟形勢不好惹的……”

　　“還有妖怪。”

　　“對，妖怪，也奇了怪了，這兩年哪來那么多妖怪事件？民心惶惶的。不過不管是什么性質的案子，只要死了人，每次都得先折騰我們。”

　　“工作嘛，不要抱怨，要有積極的心態。”

　　“您說的對，盧科長！我也就這么一說。”

　　沿著勉強能并排通過兩輛車的巷子往里面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兩個年輕巡捕正站在一個敞開的鐵門前閑聊，看見盧科長他們過來了這才站直了身子迎接。

　　“尸體呢？”

　　“盧科長，元哥，尸體就在里面。”一個警察殷勤的說，指了指廠房里面。

　　“什么性質？看的出來嗎？”

　　“看樣子，應該是兇殺了。”

　　瘦子巡捕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不過，也有一點奇怪，因為有兩具尸體是沒有任何傷勢的……”

　　盧科長不動聲色的指了指里面，對瘦子說：“你們倆進去看看吧。”

　　說罷，他丟掉手里的煙屁股，又從兜里掏出一根煙來，旁邊的巡捕馬上湊過來給他點火。

　　瘦子巡捕帶頭，程野緊隨其后，兩人一起進入了現場。

　　這是一間有六七十平的簡陋廠房，頭頂懸掛著昏暗的白熾燈泡，屋頂的窗子被報紙糊著，導致整個屋子看起來非常的昏暗。

　　瘦子巡捕皺了皺眉頭，從兜里掏出一只手電。

　　手電的映照下，能看見半空中吊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尸體。女孩的臉上是定格的驚恐神色，夾雜著痛苦、絕望、悔恨，似乎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匯集在了一起；

　　她的頭歪向一側，呈僵硬狀。

　　而自脖子以下，女孩渾身都被鮮血染的通紅，簡直就像是從血水里撈出來一樣，只能勉強的辨認出來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裙。

　　正下方，是一大攤凝固的血漬。

　　“媽的，都變成血人了，下手夠狠的。看這尸體也不知道有多少傷口。”

　　瘦子巡捕盡管見多了場面，看到眼前的情景還是有些咋舌。

　　“元哥，看胸。”

　　“啊？”瘦子巡捕愣了一下，隨后笑罵道，“你小子，可以啊，這個時候竟然還能起色心……”

　　“……不是，元哥，我意思是你看她的胸口，應該就是主要的傷口。”

　　瘦子巡捕燈光打過去，凝神細看，這才發現女孩胸口的衣服被割開，露出殘破不堪的胸部。上面已經被血漬沾染的一塌糊涂，所以猛然間竟然沒有看出來。

　　“好吧，你小子眼睛還挺毒。看來真的是兇殺案。”瘦子巡捕不悅的說，

　　“還是個變態殺人案，兇手竟然切割女孩的胸部。”

　　隨后，瘦子巡捕的手電將周圍掃了一圈，說：“不是三具尸體嗎？還有兩個呢？”

　　程野看到旁邊的墻上有一個小門開著，他繞過女孩懸掛的尸體走了過去。

　　“元哥，在這里。”

　　那個房間稍小一點，中間擺著一張沙發和一個茶幾，而茶幾上還有一個老式的電視機。

　　屋子里連燈也沒開，比外面的廠房更加的昏暗。

　　手電筒照過去，能看到兩個男人倒在地上。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側臥在地，僵硬的臉上是和外面女孩相似的表情，但其中的絕望感尤其強烈。

　　那表情看上一眼就會覺得脊背發涼；

　　而另外一具尸體，穿著黑色夾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直挺挺的趴在地上，額頭頂著地面，只能看到側臉，像是一頭栽下去的樣子。

　　瘦子巡捕拿著手電依次掃過他們。

　　“估計是這個老男人幽禁加侵犯了這個女孩，被女孩的男朋友發現了，兩個人大打出手然后同歸于盡。”

　　“……這樣說是不是草率了點。”

　　“草率？你個臨時工懂什么，這叫經驗。”

　　程野看見瘦子巡捕這么輕易的就對現場下了判斷，稍微有些無語，但也沒有再說什么。

　　“真麻煩啊，人為的兇殺案得我們主辦。每天案子這么多，破案子也不漲工資，破不了反而影響年終績效，狗屁！”

　　瘦子巡捕抱怨的時候，程野從兜里掏出手套戴了起來，然后輕輕的走到中年男子的尸體旁邊，從他的西裝兜里掏出露出一個角的錢包。

　　打開錢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中年男子和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并肩站立，他的臉上顯出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掩蓋不住微揚的嘴角和幸福的味道。

　　而兩人身后，還站著一個年輕女孩，趴在他們肩膀上，笑的很燦爛。

　　這個女孩，就是外面吊著的那個姑娘。

　　“元哥，這個人和外面的女孩可能是父女。這里有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是嗎？”瘦子巡捕拿手電照了照，嘆了口氣，“又復雜了。有身份卡之類的嗎？”

　　程野從錢包里掏出一張身份卡。

　　“馬哲偉，家住在落星路。”

　　“哦？”

　　瘦子巡捕心里一動，他往前走了兩步，將手電筒照在中年男人的臉上。

　　“是他……”

　　“你認識他？”

　　“這個馬哲偉是一家服裝廠的老板，我們巡捕廳的制服基本上都是他那里做的。他和廳里的領導好像有點關系。”

　　瘦子巡捕說著，眉頭鎖的更緊了。

　　“和廳里聯系下，看看能不能聯系上他老婆。”

　　程野打過電話，幾分鐘后，同事很快就回電，馬哲偉一家包括他的妻子從前天就聯系不上了，

　　他們工廠的人去家里也沒找到人，正準備報警呢。

　　“要么就是他妻子做的案，畏罪潛逃；要么就是他妻子也可能遇害了，只不過尸體不在這里。”瘦子巡捕說。

　　“看來得好好查查了。你去叫盧科長進來吧，我現在通知法醫馬上過來拉走檢驗具體死因。”

　　瘦子巡捕面色嚴峻的掏出手機，這個時候，程野忽然喊住了他。

　　“等一下。”

　　“怎么了？”瘦子巡捕似乎有些意外，停止了打電話的動作。

　　昏暗的房間里，瘦子巡捕只能看見程野的輪廓，只見他扯了扯馬哲偉的衣服，然后從黑乎乎的地面上捏起了什么東西。

　　這小子，難道有夜視眼？瘦子巡捕下意識的想。

　　程野抬起手，食指和拇指中間捏著幾根粗硬的金色毛發。

　　“看來，這場案子很有可能和妖怪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