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王儲而言,彼西朗德根本沒有人們所傳說的那樣強大可敬,他在宮廷中看到的是一個和樞機主教常常愉快談笑的老好人,盡管有時脾氣很爆,但心腸很好,完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能在戰場上指揮燁文蘭軍隊大敗林碧亞人,甚至有奪回魯扎,收復隆第曼這樣的光輝戰績。和平似乎持續地有些久了,或者說慘烈的戰爭已經十多年沒有發生過了,彼西朗德無處再創輝煌,而王儲也從未在戰場上見到過彼西朗德披掛在身的瀟灑英姿。他認為元帥的名氣遠遠大于實力,認為他不過是一個曾經立過一點功就一直待在元帥位置上尸位素餐的老東西。他的狂妄和愚蠢促使他要挑戰這個偉大的人物,揭開這個“老東西”的虛偽一面。
然而彼西朗德恰恰是整個燁文蘭最不虛偽的人,最有真性情的人,他完全知道自己究竟配不配做在元帥的位置,當他認為自己真的夠老夠無能的時候,他一定也會主動讓出這個位置的。所以當可憐的王儲在戰場上遠遠望見勇武不減當年的彼西朗德元帥時,他的內心便已經接受了失敗的結局。
王儲籌集的部隊在彼西朗德援軍面前一觸即潰,而王儲本人也早在望見彼西朗德縱馬奔馳時便逃跑了,然而元帥的騎兵隊還是抓住了他。彼西朗德對王儲那畢恭畢敬的態度才是真真正正的羞辱,盡管彼西朗德本身并沒有那樣的意圖。王儲的部隊似乎都沒有在燁文蘭留下任何實實在在的痕跡,甚至都沒有出現在當地人的記憶之中。朗代王儲“如愿以償”地到達了梨霜胭曉,隨后進入圣維蘭,最后回到珞芒,不過迎接他的不是黎貝宮華麗莊嚴的王座,而是艾芙洛狄一世和樞機主教冰冷而嘲弄的目光。
“我的王儲,您回來了。”芒煥林用傲慢的語氣慢悠悠地說。
“好久不見,樞機主教大人。”朗代王儲用顫抖但充滿怨恨的語氣說道。
“您還沒有向您的姐姐問好,王儲大人。您難道只看到了在下嗎?”
“陛下……”
“免禮,我親愛的弟弟。”艾芙洛狄溫和地說,“你受了不少苦吧,讓朕看看你的身上有沒有負傷?”
“沒有,陛下。”
“朕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但你確實做錯了一些事,不是嗎?作為你的姐姐,朕一定是會偏心的,但對于朕的王國,朕的人民,對整個燁文蘭,朕都要有個說法,不是嗎?我想樞機主教大人是很公正的,他有權決定國家——燁文蘭王國對你的懲處……”
“什么?”
“怎么了,我親愛的弟弟?你有什么不滿嗎?”
“臣的意思是……”王儲氣憤地說道,他已經忍不住他對樞機主教的那一肚子火氣了,“到底誰才是這里的國王!為什么不是您來決定這一切!您瘋了嗎?我的姐姐!現在這個國家已經是他芒煥林的了,不是您的了!到處都是樞機主教,到處都是首相,沒有女王!當初您的丈夫朗代十三的威風,您都丟到哪里去了!難道您就這樣放縱這個無惡不作的野心家肆意踐踏您的王座?坐視這個人指揮只屬于您的人民?我是輸了,我沒有斗過心狠手辣的樞機主教,樞機主教會怎樣處置我?哈哈,我已經等不及要去芒泰比獄了!那里關押著多少對燁文蘭忠心耿耿的人,多少想幫您奪回尊嚴的人!燁文蘭的國王現在根本就沒有尊嚴,受到樞機主教的擺布!現在這個樞機主教就要擺布她高貴的兄弟了。現在當著你的面我也敢這樣罵你,骯臟的敗類,野心家,機會主義者!我的女王姐姐已經無可救藥了,我也沒有繼承這個國家的王位,拯救這個國家的希望了,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你這個欺騙了偉大的朗代十三的魔鬼,背叛了我姐姐的夏果!小偷,竊賊!雖然我將死在你那些劊子手的絞繩下,但我會在天國等待著神主對你的審判!我們在死后仍是敵人,但我在神主的麾下,你卻在魔鬼的那邊,愿天國的烈焰最終將你吞噬!愿你的名字永遠刻在地獄的名單上……”
“我想王儲殿下一定是在戰斗中不幸遭遇了精神上的創傷。”芒煥林轉過頭來平靜地對艾芙洛狄一世說道。
“是您那公正但冰冷的神情嚇到他了。”艾芙洛狄用責備的語氣說,“您知道王儲向來承受力脆弱。”
“既然精神如此脆弱,恐怕王儲殿下很難在將來挑起王國的重擔……”
“朕也這樣認為。看來你需要休息一下了,我親愛的朗代。”
“什么,您說什么?”王儲連續的瘋話終于被打斷,但他顯然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你需要回到昂勒爾了。”艾芙洛狄一世站起來平靜地說。
“為什么?”
“樞機主教大人的建議,以及朕的決定。”
“你真的完全向他屈服了?你作為女王的尊嚴呢?”
“朕沒有喪失任何尊嚴。”艾芙洛狄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你被那個紅衣服的家伙控制了!”
“朕的頭腦非常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這個蠢女人!”朗代尖叫著,“你在毀滅自己!”
“你的這句話也會毀滅你,我的弟弟。”艾芙洛狄冷漠地說,“而朕,只會隨著燁文蘭的毀滅而隕落。你現在的神志很不清醒,所以朕這次就原諒你的出言不遜。現在馬上回到你的昂勒爾去,不得離開,不得接見任何外國使節和客人,所有在你住所出入的人都要匯報給朕,直到朕消氣為止!”
黎貝宮的仆役們將扭動的王儲拉了出去,送上了去往昂勒爾的馬車。艾芙洛狄一世站在那個曾讓另一個重要人物絕望的陽臺上目送著這一幕,隨后她轉回頭望著在站在一旁的芒煥林。
“朕應該說,直到朕原諒他為止。”
“請陛下息怒。”
“這里令朕心煩,明日去賓慕爾散散心。樞機大人要隨朕去嗎?”
“近來繁忙,恐怕……”
“我們要參戰了嗎?”
“可能不遠了。”
“當威又戰敗了?”
“是的。”
“勞您費心。可是別積勞成疾。”
“謝陛下關心。”
“您退下吧。”
“是。”
艾芙洛狄又望了望那個發生過慘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