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機主教的諸多舉動受到了嚴重阻礙,他也日漸遭人憎恨——這也是他自己心知肚明的。當艾芙洛狄一世處死撒都蓋爾,芒煥林被調回首都之時,他是那樣受到珞芒人民的歡迎,然而那樣的場景已經無法再現了。現在這位燁文蘭的樞機主教兼首相,在某些敵人的惡意引導下名聲衰落,甚至酒館中時常出現對他的惡語。這些人散布樞機主教控制女王、意圖謀權篡位的謠言,而這謠言看起來也確實可信——樞機主教的威嚴與高傲是直接寫在臉上的,他對女王并不總是那么畢恭畢敬,有時艾芙洛狄說錯了一句話,樞機主教便會嘲弄一下。他并無惡意,但這種現象成為了別人指責他的借口。實際上這才是芒煥林的本性,他已經不再有諂媚的必要了,他已經位極人臣,甚至已經無異于燁文蘭的國王了,人們提起當朝之人,總是把樞機主教放在女王前面。因此,芒煥林逐漸將他高傲、嚴格、喜歡冷嘲熱諷的本性顯露了出來,但也同時表現出了他內心的某種熱情——他和艾芙洛狄的關系完全可以支撐一萬句嘲弄的玩笑話,他是女王的教誨師和老朋友,兩個朋友之間就應該是以你相稱互開玩笑的,芒煥林也許真的把艾芙洛狄當朋友看待,只是不敢以你相稱,但沒事就在她面前開句玩笑,講講外面的奇聞軼事或風流韻事。
艾芙洛狄雖然看上去性情冷淡,但對于那些故事其實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這說明她在作為女王之外依然還是位可愛的少女,婚姻和王位實際上并沒有抹殺她的情趣,消磨她的靈魂。而她的胸懷卻是如大海一般廣闊,完全擔當得起一位偉大帝王的身份,她的氣吞山河從不流露于表面,而是深藏在她火焰般的目光中。女子在胸懷的天賦上從不遜色于男子,只是她們的表現方式有異與男子,而艾芙洛狄一世更是一位超級女性,她真正做到剛柔并濟,將美麗、才華和氣度完美地融合于自身。這樣的艾芙洛狄一世又如何會介意自己臣下的幾句玩笑話呢?
當然,當時沒人能了解艾芙洛狄一世,很多人真的以為她是樞機主教的傀儡。人們已經忘記了當初的芒煥林,我們可以說,此時芒煥林和樞機主教在人們眼中已經算是兩個人物了。過去的芒煥林謙卑有理,言語柔和;現在的樞機主教和首相高傲自滿,殘酷嚴苛。人們就像一群學生不喜歡嚴厲的老師一般對樞機主教產生了反感,并常常拿另一個柔聲細語的溫柔老師做對比,那就是艾芙洛狄一世。艾芙洛狄一世越是平易近人、嫻靜莊重,樞機主教便越顯得可憎。人們當然會喜歡過去那個幫助國王出逃,都督南部戰事,配合女王加冕,帶著燁文蘭的希望重返珞芒的芒煥林,但國家和女王已經不再需要那樣一位芒煥林了:現在的國家需要改革,現在的女王需要集權,芒煥林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名聲更好呢?但時代需要他的嚴苛和殘酷。既然平易近人的角色已經分配給了艾芙洛狄一世,那么樞機主教大人也只好接受這個惹人憎恨的黑暗角色了。
芒煥林從心里并不反感自己現在的形象,他明白這樣做理所應當,和人們的反感相比,對國家有利才是更重要的。樞機主教甚至認為目前的嚴苛還不足夠,于是決定采取一些更加嚴格的新舉措。為了提高辦事效率,也是為了發現和打擊敵人,樞機主教設立了巡察系統——既然國家無力控制區長及以下職位的任選,那就派相對少數的人在地方巡察走訪,發現問題后立即讓王國政府重點干預,這樣就可以解決基層控制力較差的問題。巡查部門的建立比行政部門改革要相對簡單,因為巡察部門人數少,在各地也不是長期任職,巡查員們的任務通常只是一個地區巡視一圈,隨后便返回珞芒上報情況,并不真正參與地方行政管理,所以成本相對也并不高。從1609年七月開始,巡察部門正式設立,首相的巡察官們涌出珞芒,前往各地。樞機主教憑借這一機構對全國的基本情況隨時間保持著了解,哪里的反王權反中央者最頑固,他就要重點在那里加強力量;哪里發生了混亂,他就提醒總督注意;哪里發生了腐敗,他就要連夜派人加以調查,把相關人員抓獲歸案。樞機主教通過巡察機構掌握整個國家,把燁文蘭變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除了官方下設的巡察機構,樞機主教個人還暗中排除了諸多純粹隸屬于其個人的巡察,實際上就是密探。官方巡察們的身份是公開的,這樣有助于給王國政府帶來一個好的名聲,而樞機主教的個人密探就上不得臺面了。但這些密探個個都是神通廣大之輩,他們并不參與明面上的巡視巡察,而是負責暗中尋找、監視敵人,充當間諜,打探情報,搜查可疑書信和反間諜。密探們在燁文蘭乃至整個涅倫絲往返行動,執行著各種秘密的黑暗的行動,甚至不得不在關鍵時刻違反法律。在樞機主教剛剛設立了巡察機構之后他便想到建立一個密探組織,用來輔助自己新設的機構,他借用這個正在實驗階段的密探組織調查了一些關于政敵的事,馬上愛上了使用密探的感覺,于是便把這個原本希望公開的組織收于自己囊中。當然就1609年來說,他的密探系統還沒有達到我們剛剛提到的那種遍布大陸的水平,只是處于萌芽狀態。他得到了一個非常具有語言天賦和表演天賦的青年,名叫松梅可,他將這個作為他的心腹和首席密探,負責執行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任務,比如調查最近新發生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