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散去,本就凌亂的陳設,顯得愈加殘破。
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的,卻是那有些狼狽的狐貍精,
怎么又狼又狽又狐貍的,開動物園兒吶?
是有些亂糟糟哈,不過場面就是這樣。
雖說凌亂,也就是服飾有了些褶皺,也并沒有露出什么口子,
可以說,整間房子里最體面的非她莫屬了。
剛剛那一摔,木質松散的案幾早已被裂開兩瓣,銹跡斑斑的香爐滾落在地,香灰灑得到處都是。
隨著搖動的纛旗恢復平靜,掛著的鈴鐺也不再作響,
扶著雕塑座下的石墩,老妖婆笨拙地爬起了身,
(說話這么不客氣的嗎?)
“要中場休息嗎,這一下可不輕?!?p> 似乎在討饒,但是語氣和表情完全不像,更有點提議的味道。
顧銘平常可不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
說兩句難聽的話的攻心計自己也不是不會,萬一對方惱羞成怒,這邊還能攢點便宜。
但是,自己率隊前來,就是想拿對面當磨刀石的來著,
要是做一張檢驗自己真實水平的試卷,還打算投機取巧的話,那索性省省力氣吧。
“也不是不行?!?p> 本以為就喘口氣功夫,幾人的警惕都不曾卸下。
沒想到的是,艱難起身后,那似幻非幻的影像,竟包裹著自己的泥塑,坐了下來,
“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哀家現在心情好,賞你們三個?!?p> 那俞振當然覺得自己居功至偉,當仁不讓先開口了,
“你的實力比那洛琛如何,我們打他有勝算嗎?”
“我若說‘駑馬并麒麟、寒鴉配鸞鳳’,你怎么想啊?!?p> 那九尾狐仙,倒沒擺出什么,“盤膝而坐,五心向天”,汲取天地之精華的動作。
可能那樣一擺反而顯得自己受傷嚴重,再評論說洛琛的強弱,也就沒有參考價值了。
“可以接受,又不太能接受?!?p> 對面不管多強都是有可能的,但要真那么離譜,哥幾個是打不過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心態倒是沉穩地緊,我也不逗你,我與那家伙原本三七開,
如今適逢大禍,或許有四六的可能,但還是自嘆不如啊。
至于你們,連哀家的五分氣力還沒逼出來,
當真是‘螢火比皓月’了?!?p> 這些形容詞,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對面是諸葛亮,自己再不濟也是徐庶了?
那也挺了不得了,完全可以接受。
俞振聽到此處也不惱,但是,如此大動干戈要還逼不出五分力,
想全身而退,難免費些周章。
其次詢問的是季鈺,
“早先與我等隨行的陸旻、林涓二位姑娘、加上我何彪兄弟,如今杳無音信,甚至可能已遭不測。
不知這其中秘辛,大仙可略知一二?”
“何止略知一二,縱娓娓道來又何妨?”
這女人家家喜歡兒女情長,再正常不過了。
狐仙登時來了興致,原本描著眉毛的一對丹鳳三角眼好像都瞪得圓了些,
“你那同伙是實打實被淘汰了,不過不用擔心,害不著性命,也只是山高水長,后會有期罷了。”
兩位同道中人,少不得作“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模樣,
畢竟相識一場,招呼不打一聲就沒了,挺不是滋味。
九尾狐則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
“那兩位水靈靈的姑娘卻是逃過一劫,
下手的也不算生人,頭晚埋伏你二人的那只小分隊他們便是了?!?p> 說著說著這仙姑裝模作樣掐起了指,嘀咕片刻,
“現在她們處境也不樂觀,冤家路窄啊?!?p> 這總共才遇見幾波人啊,這番介紹都跟點名道姓差不多,季鈺是一門心思全撲在這上面,哪會反應不過來,
“小賊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鈺才聽幾句,氣便不打一處來,扭頭便朝門外走去,
“莫急莫慌,這倆小姑娘命不該絕,更何況你現在打著筋斗云過去也來不及啊?!?p> 顧銘沒什么立場攔隊友,他是關心則亂吶,不是才冷靜一會兒又沉不住氣了?
非是自己冷酷無情,若是一般情況,他執意救人,自己自然也要同往。
至于助一臂之力,那更是不在話下了,必定勠力同心。
但這妖怪只言片語就把季鈺耍了個干凈,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被幾句渾話迷昏了頭腦,蒙蔽了雙眼,那可使不得,故只得上前安撫,
當然,他其實還是相信的,這堂堂千年之狐,總不能平白無故地騙自己吧。
更何況,要大家義憤填膺當場告辭,她是繼續休整還是不休整了呢?
“不忙,這筆賬,咱們必定要算的?!?p> 這話就是定下來先不走了,再怎么說也得把自己的份額用完吶。
俞振倒不覺得隊長的決策有多高明,趁機逃之夭夭也挺好,神不知鬼不覺,
對吧,神還在上面坐著呢。
他想著“寶劍鋒從磨礪出”,沒問題啊,但剛剛那么一通交流下來這磨刀石可不是面團捏的。
咱這兩把破銅爛鐵,說不定就給折在這兒了,那以后還有啥咒念吶?
好奇心是要有基礎的,啥裝備不帶,“噗通”一下鉆河里探索水底世界的奧秘?
你不死誰死。
見季鈺漸漸平息下來,顧銘叫過俞振繼續安撫,自己則上前一步,全然不顧剩余一人臉上詭異的表情,
“娘娘您平白無故召祖昂他們來所為何事?
難不成,我們的對手還會源源不斷?
或是,閣下是想培養自己勢力不成?”
“你這人好沒意思,要是詢問你那學姐的訊息我還高看你一眼,也算是條有情有義的漢子?!?p> 本來順便也掐指,幫這領頭的把來世今生算了個清楚,
興致勃勃等著八卦呢,誰知道他唱這么一出。
怪掃興的。
順便提一嘴,這個時候,要是想走可沒那么容易,
俞振那所謂的“神不知鬼不覺”,
完全是異想天開,
或者說癡人說夢。
“在我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她的情況,這件事我必親自操刀的,不勞娘娘費心?!?p> 顧銘其實沒有一刻不想的,但還是打算以大局為重,不知這算不算“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他哪來的“一世聰明”啊,盡往臉上貼金。
“哼,盡說漂亮話,我行為處事與你何干,我便不告訴你,又當如何?”
得罪女生通常沒什么好下場,與女生想法背道而馳也是得罪的一種,
這九尾狐仙的脾氣,“噌”地就上來了。
“無可奈何,想來娘娘這一坐是打算養精蓄銳吧,這會兒該是差不多就不愿磨蹭了。
也算無關緊要,只是滿足一下好奇心,
都話不投機了,不繼續也罷,
是走是留,全憑您一句話。”
雖然現在趕路是來不及,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自己還是盡早趕路的好,哪怕手刃仇敵的活計,也是宜早不宜遲。
“我真討厭你這自作聰明的小伙子,偏偏腦子還有點靈光,
本來還有放你們走的打算的,
但你居然寧愿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也不愿關心自己的小女朋友,我瞧你不起。
你們現在,就自己憑本事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