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將穿越地點放在了這樣一個極富有神秘感的地方，放在了一個真的存在那游園指南上所有匪夷所思的注意事項的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環境中。而正是因為這個環境其實并不存在，只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但又確實有現實依托，所以他的記憶，他針對最后那個馬戲團的記憶是十分模糊的，但同時又是存在的。”

　　“有道理，的確有可能是這樣的，”漢斯醫生屈起右手的食指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在他50歲之后，他便養成了在思考中敲額頭的習慣。盡管沒有什么科學依據，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動作能幫他把那些想要溜出大腦的想法都敲回去，都死死地釘在腦中。

　　“不錯，不錯，很有道理。那么，要如何才能解釋他能清晰地描述出——哦，也許只是他以前看過一些關于精神病的書籍或者別的一些文獻資料，其中恰好包括了一些患者的自述等，記載、闡述了一些關于邏輯紊亂者思維狀態的研究，于是，于是……”

　　“在他的潛意識中，他就把主角替換成了自己，”杰羅克接道。

　　“于是他借助他曾經看過的故事來編纂了自己的故事，所以故事聽起來才像模像樣，”漢斯醫生點頭道。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現在主流的哲學觀點告訴我們，意識是人腦對于客觀事物的主觀映象，簡單來說就是物質決定意識，我們腦中之所想、之所構建，皆來自于現實中所存在之物。我們如此，認知障礙者也如此，這是與一種牛頓的三大定律一樣的定律。凡我們所想的，必存在現實依據，”杰羅克說。

　　“但是他看起來真的是對現在的科技一無所知啊！甚至我在講話中故意露出了一些常識認知上的明顯錯誤，他都沒有任何反應。你知道吧，人在撒謊或者是刻意表演時，是會有一定生理反應的。當聽到一些常識認知上的明顯錯誤時，每個人都會下意識的產生一種想糾正對方的沖動，這是幾乎無法避免的。比如有人跟你說1+1=3，你就會非常想糾正他，并告訴他1+1=2。而如果你強制性地壓制住了你自己的這種沖動，你的表情、神態、坐姿都會有一定的改變。這種改變或許能瞞得過普通人，或者說，絕大部分人，但絕對瞞不過心理醫生，瞞不過那些科學儀器。

　　“即使他失憶了，他嚴重的認知障礙讓他的大腦不得不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封鎖了他之前的記憶以防止其邏輯錯亂，精神崩潰，但大腦鎖住的只是它儲存在大腦中的記憶，大腦鎖不住肌肉記憶，條件反射的肌肉記憶。就比如，如果你花過一段時間彈熟練了貝多芬的《月光》，即使有人洗掉了你大腦中關于彈奏《月光》的記憶，你再次學習的時候也會越彈越熟練，不用幾天，甚至只要一天、幾個小時，就幾乎恢復到原來的水平。科瑞茲也理應如此，他在面對一些科技產品時，不應該完全沒有任何……”

　　“這我認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杰羅克想了想，說道，“打個比方吧——畢竟我不是很懂心理學那些專業術語，我也搞不清楚，很明顯你充分顧及了我的缺陷，所以幾乎沒有談及任何，哈，那些拗口的專有名詞。打個比方，比如我原本是一個魔方大師，我能在兩秒之內復原一個三階魔方——雖然目前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這只是一個假設，對吧？假設我能在兩秒之內復原一個三階魔方——然后，我失憶了，我失去了所有關于魔方的記憶，甚至我連魔方是什么都忘記了。這個時候，我拿到了一個魔方。然而，我也只是拿到了一個魔方，我連這是干什么的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也沒有人告訴我這是什么，怎么玩，我怎么可能會玩呢？不管這個魔方曾經對于我來說是什么，它現在對于我來說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六面體而已。漢斯，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如果一個人連手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怎么可能會用手機來打電話發短信呢？如果一個人連手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手機于他而言與一塊磚頭又能有什么區別呢？”

　　漢斯醫生聞言微微頷首。

　　“你說的的確也有道理。嘖，科瑞茲還真有可能就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嗯，很有道理，邏輯非常清晰，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大偵探先生啊！厲害，厲害！”

　　“不敢當，不敢當，一些偵探的基本職業素養罷了，推理對不對還得實踐來考證，”杰羅克謙虛了幾句，起身做回原來的桌子，提起刀叉，將目標鎖定了檸檬金槍魚，“說了這么多，肚子都餓扁了你還有什么別的事情需要我幫忙解決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要專注地解決我的肚子供求不平衡的問題了啊！”

　　“你吃，你吃，不礙事。能吃是福，年輕人就是應該多吃一點，”漢斯醫生也坐回原來的位置，慈祥地看著正拿起刀叉將金槍魚大卸八塊的杰羅克，說道，“我還想請你幫忙的呢，就是調查一下那家奇跡馬戲團。不僅為科瑞茲，也為我自己。我始終覺得那家馬戲團有些古怪。”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給我一個星期，啊，不，五天的時間，還是俱樂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給你結果。”

　　“行，那太好了！你辦事，我放心。”

　　杰克聞言哈哈一笑，插起一塊檸檬金槍魚塞入口中。緊接著，他的臉一下繃緊，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兩行清淚便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連忙抬手擦了擦眼淚，吸了一下鼻子。

　　“這玩意兒真的像杰克說的那樣能好吃到讓人流淚？既然是這樣，那老頭子我倒是想嘗一嘗，”說著，漢斯便將叉子伸向裝有檸檬金槍魚的盤子。

　　然而，他的叉子突然被杰洛克伸手攔了下來。

　　在他有些驚詫的目光中，杰羅克開口道：

　　“不……不是好吃……是……是酸的……”

　　漢斯：……

　　……

　　《錯誤的錯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