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我質疑了手段和人品的,張敬妃,出現了。
張敬妃,果然是一副鋒芒畢露的模樣。
連裝束竟也不同了呢。
過去,她總是穿得素凈,溫婉低調的樣子。
現在,她身著紫底牡丹紋鳳凰火錦翟衣,頭戴南洋金珠赤金鳳頭步搖,顯得大氣磅礴。
往昔那謹小慎微的表情,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燦爛嫵媚的動人笑容。
張敬妃盈盈走進御書房,聲音甜膩膩的:“臣妾張櫻,給皇上請安。”
好吧。
壓根沒理我。
當我是空氣。
我正捧著一卷皇帝傾情吹捧的文獻大成,斜坐在軟墊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張敬妃不理我,那我便打算繼續窩在躺椅上,當自己是空氣。
但自從張敬妃走進御書房,我就很難再愜意地假裝空氣了。我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我透過文獻大成,偷偷地暗中觀察。
狗皇帝,對于我質疑過手段和人品的張敬妃,卻很是待見。
他眉開眼笑:“愛妃啊!你怎么來了?”
看狗皇帝一副色咪咪的模樣,我就生氣。
一個喜歡手段和人品有問題的人的人,肯定手段和人品也有問題!
哼!
至于我為什么這么生氣,我自己也有點迷惑。
反正我就是很不爽。
死渣男!
只見死渣男繼續作死:“敬妃啊,聽聞你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辛苦了!”
死渣男!
哼!
大概是我用鼻子的這一聲哼,過于大聲了些,驚動了死渣男和張敬妃。
死渣男往我的方向望了望,笑容有些尷尬。
而張櫻,仿佛終于注意到了空氣一般的我。她不動聲色,優雅地坐到平日里我坐的黃花梨木圈椅中,又不經意地對著我道:“祁答應,好久不見!”
我依舊窩在我軟軟和和的躺椅中,哼了哼:“是挺久的……”
張敬妃用眼睛瞟了瞟我,輕笑道:“祁答應,你入宮這么久了,還是活得逍遙自在,讓妹妹我好生羨慕呢!”
我有點戒備:“好說,好說……”
果然,張敬妃突然臉一沉:“祁答應,你在后宮之時,眾姐妹容忍你,倒是不打緊。但你如今在乾清宮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當差,自然不能壞了規矩。本宮已經落座,你作為答應,一不行禮請安,二不奉茶,是何道理?”
什么?
還要叫我奉茶?
我氣得直嚷嚷:“我現在不是答應,是國夫人!我只幫狗……啊……皇帝陛下磨墨……”
只聽狗……啊……皇帝陛下幽幽開口了:“你既是答應,也是國夫人。按照規矩,你確實應該向張敬妃行禮奉茶。”
奶奶的!
一對狗男女合起來欺負我是吧?
我炸著毛站起來,走到張櫻面前,語氣生硬:“張敬妃娘娘,您洪福齊天,長命百歲!請問您想喝什么茶?”
張敬妃輕輕一笑:“本宮記得,你以前最是喜歡南直吏的祁門紅茶。南直吏好像是,舜卿大人的故鄉吧……祁答應,你就奉上祁門紅茶吧。”
好家伙。
張櫻用舜卿來拿捏我,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氣得發抖。
說時遲,那時快。
我一抬手,啪的一聲,就狠狠甩了張櫻一巴掌。
張櫻粉嫩的臉上,立即就多了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張櫻一時被我打懵了。
她一雙美目,愣愣地盯著我,滿是驚恐。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我會在狗皇帝眼皮子底下,直接揍她。
許久,張櫻才終于反應過來。但她既不哭,也不鬧,而是突然沖著我跪了下來。
她一臉惶恐,幾乎要扯住我的裙子,哀聲道:“祁姐姐,張櫻若是無意間得罪了姐姐,姐姐千萬不要記恨張櫻。張櫻一直與姐姐情誼深重。姐姐若是還有什么不滿,只管出手教訓張櫻即可!”
這……
這倒是把我整不會了。
張櫻不哭不鬧,忍辱負重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反而讓我下不去手了。
果然,張櫻這副不哭不鬧,忍辱負重的樣子,也打動了狗皇帝。
狗皇帝一聲大喝:“成何體統?真是混賬!”
我回頭一看,狗皇帝,也炸毛了。
他眉目間,流露出少見的陰狠。只聽他厲聲道:“祁明玉,原來你喜歡喝祁門紅茶,還是因為舜卿!朕真心相待,卻換來你如此薄情寡義。今日你還敢公然毆打嬪妃!朕再不處置你,難平眾怒!”
我聽明白了。
毆打嬪妃事小,又讓狗皇帝想起了舜卿這個心頭刺事大。
張櫻好一招四兩撥千斤。
完美地,狗皇帝又記恨我了。
跪在地上我見猶憐的張敬妃,又開始玩弄起她以退為進的手段來。只見她抹著眼淚,哀聲道:“皇上息怒!祁姐姐是江湖中人,性子自然驕橫些。皇上對姐姐情深義重。姐姐也是一時糊涂,被人蒙蔽,才會寄情于其他人。求皇上不要重罰姐姐!給姐姐一個思過的機會吧!”
狗皇帝滿臉烏云滾滾,沉聲道:“如何思過?”
張敬妃凄然道:“不如將姐姐從七品答應,降為九品淑女。罰浣衣局供職一月。小懲大誡,也可以讓姐姐靜心思過。”
哦。
七品芝麻官,即將被降成九品芝麻官。
這個我倒是不在乎。
讓我去洗衣服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的關注點并不在此。我立即問道:“浣衣局是在乾清宮外面嗎?”
張敬妃愣了愣,覺得我的關注點果然清奇。她迷惑地回答:“是呀。”
我一拍大腿,興高采烈:“好呀!只要讓我出了這乾清宮,我就可以去探望咸陽宮的舊友了!如此甚好!皇上,我愿意去浣衣局!您趕緊下旨吧!”
皇帝和張敬妃對我的興高采烈,都有點懵圈。
皇帝沉吟良久,才低沉地道:“祁明玉,降為淑女。罰乾清宮掌燈。”
說完,這廝大袖一甩,站起來便奪門而去。
他奪門而去的速度之快,仿佛怕我報復他似的。
其實,我怎么會報復他?
我正在努力地分析這廝莫名其妙的旨意。
首先,九品芝麻官是意料之中的。
乾清宮掌燈又是幾個意思?
意思是浣衣局又去不成了唄?
死渣男!
還是將我困在乾清宮里。
仿佛我不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就會跑了似的。
其實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也隨時可以跑……
我頓時大失所望,覺得探望咸陽宮舊友又泡了湯。
我還在失望,跪在地上抹眼淚的張敬妃盈盈站了起來。她眼淚汪汪地看向我,顯得楚楚可憐,人畜無害。
“祁姐姐……”張敬妃的聲音,如同清風過隙,雪竹琳瑯。
但我的胃里卻一陣翻江倒海,差點要將與狗皇帝爭搶的早膳吐出來。
見我直冒虛汗,張敬妃關切地道:“姐姐,你是不舒服嗎?剛才你打我的時候怎么那么精神呢?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怎么姐姐你卻越走越低呢?姐姐既然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不要再與張櫻作對為好。姐姐堂堂莊貴妃,如今卻淪落到要去掌燈,真真是好笑!如果你再不安分守己,我自然有手段更加作賤姐姐。所以,姐姐,張櫻畢竟與姐姐真心相與過,也不想看到姐姐落魄。姐姐還是好自為之吧!”
我翻著白眼,強行將翻涌的早膳又重新咽了咽,哼哼道:“沒事,你繼續作賤吧。等你把我倒騰出這乾清宮,我還要謝謝你呢!清湯......”
結果,這一聲清湯剛喚出,我更加覺得惡心,直接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可惜了我辛辛苦苦吃的蒸熊掌、蒸鹿尾、燒花鴨......全部吐在了張敬妃的華麗麗的紫底牡丹紋鳳凰火錦翟衣上!
張櫻尖叫一聲,聲音顫抖:“祁明玉!你!你好大膽!”
我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地道:“張敬妃,實在不好意思!主要是一說到這個清湯,就讓我聯想道你的虛情假意,面目可憎。于是乎,我就忍不住想吐......實在是對不住啊!”
張櫻面色黑如鍋底。她一甩手,狼狽而去。
我吸了口氣,揉揉肚子,滿意地晃蕩出了狗皇帝華麗麗的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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