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我沒來由地想起張昭儀滿手鮮血,將中箭的兔子遞給我時的冷靜和淡漠。
大概她的心,也是冰冷的吧。
她的這種冷漠,讓我,不寒而栗。
我皺著眉頭,猶豫不定。
這時,張昭儀和皇后的糾纏,被一旁的張輔打斷了。
他走過去一把拉住張昭儀,沉聲道:“妹妹且與莊貴妃娘娘回避吧。殺人這種血腥的事情入不得娘娘的眼。這里且交給微臣。微臣定不辱使命!”
張昭儀向著張輔一望,緩緩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哥哥!”說罷她將手中沾滿血污的匕首遞給張輔,悠悠然轉過身,向著我一拜,微笑著道:“娘娘,此處且交給臣妾哥哥吧。讓娘娘看到這些血腥場面,是臣妾大意了。臣妾這就先送娘娘回去休息吧。”
張昭儀剛才還兇相畢露,現在卻對著我展顏而笑,如沐春風。其中變化,讓我猝不及防。我只能胡亂應道:“哦……好……”
張昭儀見我應允,便上前將我一扶,轉身就向著來路而去。
我糊里糊涂地,就被張昭儀帶出去七八步。
只聽身后張輔一聲高呼:“皇后罪大惡極,今日我們是替皇帝陛下肅清宮紀!殺!”
這一聲殺,讓我覺得莫名有點耳熟。
我帶領十二殺清月堂,上斬貪官,下殺流寇之時,也常常裝模作樣……呃……義正言辭地高呼:“替天行道!殺!”
我滿手血污之時,從來心中坦蕩。
死在我劍下的,個個都是死有余辜。
而今日,這聲殺,卻讓我覺得格外刺耳。
我何時,為了爭權奪利,就要取人性命了?
皇后雖可惡,但也不是大奸大惡,罪無可恕之人。
如果我的雙手,沾上了不該流的血,背上了不該死的性命,我該情何以堪?我還怎么俯仰不愧于心?我還有什么面目自稱為俠?
武當山上,吊兒郎當的師父,曾經難得地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能否成為劍俠,不在于手中之劍是否鋒利,而在于執劍人的心,是否正直。
周先生也在我繼任清月堂堂主時告誡我,若是我助紂為虐,他就親手弄死我……
咳咳……
我倒不是怕周先生弄死我……
但是今日這聲殺,是違背我作為劍俠的初衷的,是與我的良心,背道而馳的。
于是乎,我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轉頭望向張昭儀,問道:“你知道正字怎么寫嗎?”
張昭儀莫名其妙:“娘娘,您說什么?”
我也不等張昭儀回答,突然將手一甩,掙開了張昭儀的拉扯。
然后,我猛地一回頭,騰身而起,轉身殺了回去。
鎧甲重兵,正在忘我地揮動手中的長刀,突然就眼前一花。
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如鬼魅,形如游龍的身影。
這個身影,一個晃身,就閃進了重兵們的長刀陣中。
這個身影,輕輕用手一探,張輔手中的一把喚作千軍斬的長刀,不知怎么的,就換了主人。
這個身影,揮舞著千軍斬,在上百個軍士中來去自如。
這個身影,以一敵百,讓一眾鎧甲重兵近身不得,望之興嘆。
沒錯,這個被我吹得天花亂墜的身影,就是我自己。
咳咳……
我很快到了皇后身旁,一把扶住她。
皇后受了重傷,已經血人一般,奄奄一息。
她突然見我折回來,好生震驚。
她啞著嗓子道:“祁,祁明玉?”
我抽空瞪了她一眼:“別吵吵,影響老子!”
然后,我便專心致志,揮舞千軍斬,在亂軍中,且戰且退。
我的耳邊,傳來張昭儀嘶聲的高喊:“莊貴妃娘娘!你婦人之仁,將來一定自食惡果!”
張輔看清是我,慌得一批,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只能糾結地規勸我:“莊貴妃娘娘!如果你放走皇后,她一定伺機報復。我們謀逆之罪坐實,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為所動,依舊行云流水,扶著皇后在長刀之中穿行。
沒想到,這些鎧甲重兵,久經沙場,竟也是不經揍的。不一會兒功夫,就被我放倒了一大片,七零八落起來。
張輔有點害怕了,低聲問張昭儀:“如今如何是好?”
張昭儀緊緊地皺著眉頭,顯得很猶豫:“現在難道還能回頭?”
這兄妹倆還在竊竊私語,這邊廂,我已經扶著皇后騰空而起,頭也不回,向雪林外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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