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桌精美點心,剛才我還喜聞樂見。現(xiàn)在看起來,卻讓我五味雜陳。別是一番酸爽在心頭。
唉。
這后宮中的女人都是怎么了?
連吃吃喝喝,也貫穿著心思和權(quán)謀。
累不累啊?
我厭倦地抬起頭來,去看臺上咿咿呀呀的唱段,再也不想看那一桌花花綠綠的點心。我還懨懨地道:“我那咸陽宮,現(xiàn)在人多得緊,站都沒地兒站了。不需要誰搬進(jìn)來了。”
咿咿呀呀的唱段中,皇后的聲音隱隱約約飄過來:“宮中妃嬪的住所,是本宮一應(yīng)安排。莊妃你那西暖閣能搬進(jìn)去個張容華,不過是你取了個巧罷了。至于東閣那邊會搬進(jìn)去什么人,本宮看來,要提早為你好好籌謀籌謀。”
我如同吃了個蒼蠅,更加酸爽了。
本來我在竹林里,好好的。
要去要留,要臥要坐,要和誰親近,要誰的命,都是我自己說了算。
幾時受制于人過?
幾時連自己隔壁住著誰都要被人拿捏?
如今混成這樣,讓我情何以堪?如何面對江東父老?
正在我,考慮江東父老的時候,一陣輕柔的女聲傳來:“啟稟皇后娘娘,莊妃娘娘今日起得早了些。起床之后便嚷嚷著胃痛。臣妾已經(jīng)去傳了太醫(yī)院的盛太醫(yī)。剛才宮人來報,說盛太醫(yī)已經(jīng)到了咸陽宮。臣妾這就送莊妃娘娘回去。臣妾等先行告退。”
糊里糊涂地,我便被扯起來。然后便是半扶半推地,將我胡亂地,送出了玉溪宮。
我這才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那個說我胃痛的人,果然是張容華。
我不禁抱怨起來:“哼!還說我只用安靜地坐著看戲便是。其他事情自有你來擔(dān)待。剛才怎么不見你的蹤影?只留下我一人,孤軍奮戰(zhàn)?”
張容華捂嘴輕笑:“臣妾是見娘娘人見人愛,被人追捧,又忙著享受美食,才沒有上前打擾。張櫻不是那喜歡錦上添花的人。”
我哼哼道:“錦上添花?那群錦雞,差點把老子生吞活剝了去……哼……給老子投喂點零食,便要來算計老子,將老子當(dāng)墊腳石……”
張容華的臉一白,驚慌地跪下來:“娘娘!張櫻搬到咸陽宮,是為了與娘娘作伴,絕對沒有算計娘娘,利用娘娘之心!”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誤傷了張容華。于是我慌慌張張地,將張容華扶起來,感覺這顆玻璃心大怕是安撫不好了。
我滿臉堆笑地,小心翼翼地道:“自然不是說你。你我是兄弟……啊……姐妹。我當(dāng)你是自己人。所以你我之間,斷不會存著些腌臜的利益關(guān)系。你以后且放寬心……”
我又屁顛屁顛地補充道:“我這個人,口無遮攔。你以后,多擔(dān)待些……慢慢就習(xí)慣了……”
張容華滿臉的愁云慘霧,這才消散了些。她堅定地抬起頭,又表起決心來:“娘娘放心!張櫻定追隨娘娘,絕無二心!”
我吁了口氣,覺得這樣謹(jǐn)慎斟酌地說話,恐怕會累死我。
張容華見我不說話,便遙遙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御花園,溫言道:“娘娘,御花園里,有幾株白梅,開得很早,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我大概是剛才點心吃得多了些,很是酸爽,便胡亂點點頭:“甚好。吹吹冷風(fēng),舒服些……”
很快,我就發(fā)覺,這冷風(fēng),也忒不舒服了。
北方的仲冬,是冷到,骨頭里的。
冷風(fēng),就像江湖上用暗器的敗類。
為啥用暗器的,是敗類呢?
暗戳戳地,不光明正大,還談什么正人君子呢?
而北方的冷風(fēng),就像暗器中的牛毛釘。
細(xì)如牛毛,專往人的皮逢里鉆。
一旦被刺中,這牛毛釘就如附骨之蛆,不得解脫。
如今,我正縮著脖子,緊緊地拉著衣領(lǐng)。而冷風(fēng),還是如同附骨之蛆,滋溜溜地往我的脖子里灌。
冷,是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剛開始是皮膚麻酥酥的,讓人想蹦噠。
之后,便沒有酥,只剩下麻了。
接著,便是全身的血肉,骨頭,也麻酥酥的。人,便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