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齊未的輕狂膽肥,她不會在十五歲的時候被送去楚國。
人質(zhì)是比較委婉的一種說法,直接一點說,她是齊氏送給楚王的禮物。齊氏用女人與珍寶換取了與楚王的私下盟約,齊未只是其中之一,一切都與她的年紀(jì)外貌無關(guān),只與她父親齊介手中的齊國兵權(quán)有關(guān)。
也許齊未應(yīng)該慶幸自己的父親是齊介,這使她在眾多禮物中成為了與眾不同的那一個,她不用嫁給年邁的楚王熊槐,而是被許配給了太子熊橫。
齊未前往郢都時正是楚王與齊國鬧翻、齊王聯(lián)合韓魏伐楚那年。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在她即將到達(dá)郢都之時,楚王為求秦國的救援,將熊橫作為人質(zhì)送去了咸陽。
等到一年后熊橫犯事逃回郢都,秦楚關(guān)系惡化,楚王疲于應(yīng)付秦國,無暇顧及二人婚事,直至楚大敗于秦,楚王為求齊國救援只得將熊橫再一次作為人質(zhì)送了出去,不過這一次是送往臨淄。
時間一晃五年。面上,齊未是大夫車棗的學(xué)生,暗里,齊未是楚王不知如何安置的準(zhǔn)兒媳??赊D(zhuǎn)過年齊未就滿二十歲了,楚王必須為齊未的身份給齊氏一個說法,他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既然是準(zhǔn)兒媳,只要嫁給自己兒子就行了,他反正兒子多得是。
楚王將這個想法分別告訴了四個適齡的兒子,老二熊嬰、老四熊闕、老五熊瑾與老六熊刻。四人中熊闕很干脆地拒絕了父親的“好意”,熊瑾與熊刻東扯西拉不置可否意思也再明白不過了,唯有熊嬰一直沒有回話。
熊嬰沒有第一時間回復(fù)楚王,因為他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楚王寵妃齊夫人,同時也是齊未的堂姐、另一份來自齊氏的“禮物”。
齊夫人開門見山讓熊嬰娶了齊未,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熊嬰也是車棗的學(xué)生,五年里與齊未早已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你娶阿未,這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齊夫人這樣說。
熊嬰明白齊夫人的意思,可他做不到,因為景葵,景葵愛齊未。他愛景葵,他無法做出傷害景葵的事。
景葵是將軍景年庶出的兒子,生得高大俊美,年紀(jì)輕輕便領(lǐng)了少宰的職務(wù),是世族子弟中難得才貌雙全的人物,可這樣一個翩翩少年卻深藏著自卑,只有在熊嬰與齊未面前才能坦然自若。
齊未也愛景葵,這份愛摻雜著諸多情愫,于齊未而言,景葵是愛人也是兄長,他的溫柔給予了她在異鄉(xiāng)唯二的溫暖。
另一份溫暖來自車棗,三人的老師。車棗嚴(yán)厲卻和藹,他教授世族子弟文化與禮儀,以身作則展示著為人與為臣的準(zhǔn)則。
車棗也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齊未真實身份的人。
“與我而言你是學(xué)生,在我這里你不需要考慮其他的事情。”因為車棗這句話,齊未安心在大夫府住了五年。
直到這夜,她同樣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齊夫人。
齊夫人為齊未帶來了同樣的話,齊未明白自己自由的日子即將結(jié)束,自己還未開始的愛情也即將湮滅。
她不甘心。
齊未的輕狂膽肥將“不甘心”表現(xiàn)得直接而不計后果,她騎馬直奔景府,趁城門關(guān)閉之前帶著景葵一同策馬離開了郢都城。
“你愛我嗎?”齊未問景葵,沒有任何鋪墊,可即便大膽如她也不敢直視愛人的眼睛。
景葵看著面前這個低頭的女子,她清麗灑脫,滿身都是他羨慕而不得的颯爽,他愛她,可他不懂愛這個字該怎么說出口。
齊未得不到回應(yīng),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眼里滿是不甘,倔強地逼問景葵:“愛還是不愛?”
“愛……”景葵艱難地說出來這個字,下一秒就被齊未吻上了嘴唇,她的不甘心現(xiàn)在才剛開始正式展露。
景葵慌了神,他握住齊未的肩推開了貼上來的她,“不要這樣,”景葵說,“這樣不對?!?p> 不對?什么不對?楚地民風(fēng)開化,男女交往自由,愛情本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對與不對,齊未拉上景葵松弛而潮濕的手,不再羞澀,直視著景葵的眼睛說:“我還記得進入郢都城的那一天,夕陽從我背后照過來,你拿手擋著刺眼的陽光,微微皺著眉頭瞇著眼睛,朝我大方笑著,仿佛在迎接一位久違的友人,我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就這么平靜了下來,這五年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你占據(jù)了我全部人生四分之一的時間,景葵,我好愛你,我今天帶你出城只是想告訴你些,現(xiàn)在城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這山清水秀的天地間只剩下了你我兩人……”
愛是一個有魔力的字,景葵是一個年輕男人,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的手終于握緊了齊未的手,將她拉進懷里包裹了起來。這兩個相愛的年輕人第一次吻在一起,一切都是春日里會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事情,兩人緊緊相擁,似乎都想要將對方融化進自己身體。
可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滅了兩人的愛火,只留下來兩只落湯雞。
“我都會安排好的,你等著我?!本翱f,他骨子里是極其傳統(tǒng)的男人,他此刻甚至有些感謝這一場雨。
“好啊?!饼R未假意笑著,干巴巴回答,她知道自己的愛情到此就結(jié)束,明天之后,她就不再是齊未,而是楚國的某位公子夫人。
即使長夜漫漫,激情卻是可一不可再,齊未貪婪地抱著景葵,竭盡全力去感受他身上的一切信息,閉著眼用這些信息在腦海中構(gòu)建成一個虛幻的景葵,她想,也許真如齊夫人所說,做熊嬰的夫人是她最好的歸宿。
兩人和衣相擁,景葵漸漸睡著,而齊未卻一遍一遍看著景葵的臉,直至將這面容刻進了自己心底。
此刻的楚云館內(nèi),熊闕一巴掌扇倒了一位絕美的佳人,佳人衣衫不整跪倒在地不住求饒:“妾是真不知道她這么重要,妾絕不敢隱瞞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