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方紹越走越遠,三個人類雖然有些躊躇,但還是咬牙跟了上去。
踏入林中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黑暗傾瀉下來,讓三人的腳步微微一滯。
黑森林的枝葉極為繁茂,將陽光嚴嚴實實地阻隔在外面,在這里,白晝與黑夜的界限被模糊,世界仿佛也隨著無處不在的葉片一并被染上了墨色。
林宵翻出手電筒,朝前方一晃。燈光照亮了兩米之內的道路,地上的草甸,四周的樹木,絕大多數都是黑色,但也有一些是正常顏色。
這些正常顏色的植物,應該是城市中原本就有的,是遺留下來的。
這一點驗證了方紹的想法,黑色的植物果然是在短時間內,突然生長出來的,擠兌了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間,將城市變為了一大片黑森林。
被突如其來的光亮一掃,在黑暗中生活的小動物呼地一下四散跑開了,這黑森林不缺植物,應該有不少野獸潛伏在林中。
方紹強化聽力,凝神細聽,周圍各色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他聽到了嚙齒動物嚼食草根的聲音,兔子或者狐貍在草地上跑動,葉片往下滴著黑色的汁液,不過沒有大型野獸的喘息聲,這讓他稍微放下了心。
良久,他呼出口氣,說道:“暫時沒有危險,走吧。”
一路無言,幾人都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四周,在這黑暗的環境中,所有人的心弦都繃得緊緊的。
伊索索隨手摘下一片樹葉仔細瞧著,葉片上的葉脈顯得十分凌亂,稍微一捏就能滲出汁水來。
這時方紹的聲音從最前面傳了過來:“最好不要碰這里的任何植物,植物不會主動攻擊人,那最危險的很可能就是它們的汁液。”
伊索索連忙丟掉葉片,有些嫌棄地用衣服擦了下手。
就在這時,方紹的腳步一頓,他提醒道:“前面有水聲。”
不一會兒,一條溪流橫亙在三人面前。水面上落了不少黑色的葉子,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總覺得水流也帶著一縷縷的黑色。
方紹拍了一下林宵的肩膀,指著溪流中央說道:“不是心理作用,你們看那!”
溪水中央有一塊凸起的巖石,水流不斷地拍打在上面,沖向上流的一面,赫然有一塊逐漸向四周氤氳的黑色陰影。
那是水流中帶著的樹木汁液,將巖石染色了。
蘇印風在小溪邊蹲下來,遲疑道:“這水能喝嗎?”
林宵道:“別說喝,我覺得最好碰都不要碰。”
“我剛才說什么來著,實驗一下不就知道了。”方紹說著,將兔子放了下來,觸手像項圈一樣拴在它的頸子上。
兔子在地上跳了幾步,東看西看,最后跳到一片正常顏色的草甸上,埋頭啃起了草。
而對那些無處不在的黑色植物,它似乎抱有很強的警惕心,跳的時候都避免觸碰到它們。
方紹用勺子舀了一點溪水放在它面前,沒想到它慢吞吞地上前嗅了嗅,卻突然發出一聲尖刺的叫聲,轉身就要逃。
兔子的反應讓幾人都有些愕然,方紹一把拎起兔子的后頸皮,將溪水強行灌進它的嘴里。
兔子躺在草地上,一邊翻滾,一邊刺耳地鳴叫,叫聲凄厲得讓幾人都不禁皺起了眉。
接著兔子的毛皮上開始出現黑色的斑點,一開始是小米粒般的大小,然后越來越大,最后覆蓋了全身。
一只灰兔子就這樣變成了一只黑兔子。
它叫了一會兒就不叫了,大概是叫累了。在草甸上休息了一會兒,它恢復了慢吞吞的動作,挪到旁邊的草地上,開始啃噬青草的根莖。
看到這一幕的幾人都不禁一愣,蘇印風叫起來:“這算什么?”他們原本已經做好兔子會痛苦死去的準備了。
林宵猶豫地說:“這算是……同化嗎?”
四人眼看著變成黑色的兔子進食,只見它以極快的速度啃完了那片草地,又轉戰到了另一片草地,最后直接開始啃食樹干,轉眼就將樹干啃出一個巨大的豁口,它的體型也以極快的速度增長。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它吃的只是正常顏色的植物,但現在,黑色的樹木也沒有逃脫它的魔爪,分明已經是來者不拒。
等四人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那只兔子的體型已經膨脹到了之前的三倍。
方紹抓著它的脖子將它提起來的時候,它一掃之前的懦弱和妥協,兇狠地嘶鳴著,四條健碩的四肢不住地撲騰,險些從方紹的手中掙脫。
幾人一起上前,才將怪物化的兔子死死按在地上。
“這……這是什么情況?”林宵抹了一把汗,心有余悸。
如果沒有及時制止住它,它現在恐怕已經變得跟狼差不多大了。
“這樹木的汁液,難道會使動物變異?”伊索索也很是不可思議。
蘇印風則想的更長遠一些:“這黑森林里,該不會全部都是這種東西吧!”
幾人面色齊齊一變,巨型兔子依然在掙扎嘶鳴,方紹的指甲變得長而鋒利,揮手將它的脖子砍斷,血流了滿地,居然也變成了黑色。
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幾人頭頂。
方紹看著兔子的尸體,沉思片刻,突然解開了狐貍的束縛,逼它舔了一口兔子的血液。
與兔子一樣,不過半分鐘,狐貍那一身鮮艷的皮毛便成了全黑,它兇狠地啃食起了兔子的尸體,不一會兒便一掃而空。
接著,它把兩道充滿了狠厲和冷血的目光投向了在場的幾個人類。
在撲上來之前,方紹搶先割斷了它的喉管。
看著狐貍斷了氣,林宵才開口道:“你做這兩個實驗,是為了證明這種黑色的異化,可以傳染?”
“嗯,看來,這些植物與其說是有毒,其實更像一種瘟疫。”方紹將狐貍的尸體踢得遠一些。
“瘟疫?”方紹的說法大大超乎了三人的意料。
“不覺得很像嗎?傳染性是瘟疫最大的一個特性,只不過人類平常認知中的瘟疫多是發生在人類、或者說是動物間,但其實植物也是會得疫病的,所以人類發明了農藥。”
“瘟疫一般是由細菌、病毒、寄生蟲一類的微生物引起的,植物疫病一般不會傳染給動物,但這片森林的情況有些不同,很明顯,這些黑色的植物就是傳染源。”
“它們感染了一種能夠同時致病于植物和動物的病原體,雖然不符合常理,但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了。”
林宵也慢慢醒悟過來,不過提出了一點質疑:“不過照這樣說的話,也有可能是植物自身的毒素吧,只不過這種毒素不會導致死亡,而是會使動物異變,使動物體內也產生這種毒素。”
“嗯,這也是一種可能,”方紹思索了一下,表示同意。
“無論是毒還是疫病,從兔子和狐貍的反應可以看出來,動物們會本能地逃避這些傳染源,所以這片森林中有變異動物,但不會太多,小心一點,應該沒事。”
方紹的話算是給大家打了一針強心劑,幾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和心情,準備繼續前進。
光源只有林宵手中那一個手電筒,照亮的范圍十分有限,于是蘇印風對伊索索說:“再給我一個電筒吧,要戴在頭上的那個。”
“哦。”伊索索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放下,埋頭從各種雜亂的物品中翻找起來。
蘇印風湊過去一起翻包,突然間,他的目光向伊索索的右手傾斜過去,驚呼了一聲。
“伊索索,你的手,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