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燕面色一僵，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應付。鹿溪看熱鬧不嫌事大，聲音清清脆脆地重復道：“娘娘，奴婢聽見郡主方才說的是【賤人耳邊笑】。”

　　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朝這邊望過來，臉色都不好看。

　　司徒燕想說的自然是孟君影，意指她小人得志。

　　有的人能領會這層意思，另一些人卻不由得想到，她們可見著啦，孟君影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反倒是是她們一直在笑，甚至——

　　皇后娘娘剛剛也笑了。

　　想到這里眾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一直很有風范的皇后面上也有些陰沉下來，作為長輩，她對這些小輩一些無傷大雅的錯處都不計較，但竟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這般明目張膽地放肆，也太過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了！

　　皇后當然沒有真的以為那郡主敢冒犯自己，但這般羞辱她的影兒，她也是不能容忍！

　　“本宮問的是郡主，哪容你一個小小侍女插嘴！”皇后向鹿溪怒斥，但念及她或許是為主子出氣，且孟君影也有回護之意，也沒有更多為難。

　　轉而強忍怒氣向司徒燕問道，“不知，郡主說的‘賤人’指的是在座的哪個？”

　　司徒燕面上一慌，愈加不知如何收場，隨便說是在座的哪位都算是把對方徹底得罪了，不如……

　　心中有了計較，她正待開口，卻聽耳邊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你還沒出句。”

　　說這話的卻是孟君影，眾人的詫異地望向她，聚焦了眾多目光的孟君影有些不習慣，轉頭看向司徒燕，聲音清凌凌的，“你只對了我的句，卻沒有出句。”

　　這……這是要把那句“賤人耳邊笑”當作正兒八經的對詩么？不僅眾人詫異，司徒燕本人也是驚愕。

　　皇后看了孟君影一眼，見她面上平靜波瀾，被人這般當眾辱罵也沒有變了顏色，心里也贊了聲好氣度，不愧是她的……不愧是她的侄女。

　　不過既然影兒并不想借她這個姑姑的勢，那她也不再多言，恰好她也想看看她的影兒會如何處理。于是，她也看向司徒燕，冷著臉道：“君影說得對，司徒郡主，你的出句呢？”

　　所以……所以是直接揭過此事？

　　司徒燕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既然對方給她擺好了臺階，她又豈有不下之理？松了口氣的同時，她看這孟君影也稍微順眼了一分。

　　“我出……朱砂一點三分艷。”司徒燕道。

　　說的是孟君影眼下一粒朱砂痣，添了幾分顏色。既婉轉地向孟君影表達了善意，又能挽回皇后娘娘心中的印象。

　　司徒燕不禁要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贊。

　　底下有人小聲議論了起來，司徒燕才發覺自己一時思慮過多，反而把字數弄錯了，把之前的五字句變成了七字句。不過事已至此，也來不及改了，便抬起下巴望著孟君影，期望她再次識時務。

　　而其他想清楚始末的閨秀嘴上不說，心里頭卻有些鄙夷，剛剛還罵人家賤人，現在又上趕著貼上去，不是自己打臉么。

　　孟君影臉色不變，果然識時務，很快接道：“狐糞幾沾滿肚騷。”

　　此言一出，在座的那些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個孟小姐居然如此直白地諷刺司徒郡主滿腹算計，臭不可聞，這話的殺傷力可比之前郡主罵她的強得多。

　　這樣文藝優雅，又是這樣簡單粗暴。鹿溪拼命繃住嘴角，在心頭給她家小影點了一個大大的贊。

　　“你！”司徒燕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得差點直吐血，之前她怎么覺得這孟君影順眼了一點呢，果然是天大的錯覺吧。一氣之下她也豁出去了，索性與她爭辯起來。

　　“一時失言，你當曉吾本良善。”司徒燕言辭切切。

　　“滿口荒誕，我自知卿非無辜。”孟君影面無表情。

　　“為佛者，見佛；為蛆者，見蛆。”司徒燕語出譏誚。

　　“為佛者，見萬物；為蛆者，以為萬物皆見蛆。”孟君影面無表情。

　　然而其他人憋笑卻憋得辛苦，皇后也是用了極大定力才保持一臉莊嚴，心里也感嘆，之前只道影兒嘴甜，沒想到也能這么嘴毒。

　　鹿溪倒很是欣賞孟君影這種處理方式，這叫做：走敵人的路，叫敵人無路可走；說敵人的話，叫敵人無話可說。

　　既然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面子里子都失了，司徒燕也不忍著了，拉開架勢開罵：“一臉狐媚，上下皆勾引。”

　　嘖嘖嘖，小影哪里一臉狐媚啦！

　　鹿溪翻了個白眼，想著，看來這古今中外的女人都一個德行，一旦罵起同性來，管她什么原因，直管罵對方狐貍精就對了。

　　而皇后此時心里怒氣隱而不發，說孟君影一臉狐媚？那跟孟君影長得五分相似的她呢？

　　孟君影應付自如：“滿腹算計，左右俱推搡。”

　　這是說她滿腹算計，氣量狹小，跟瘋狗一樣逮到人就咬。

　　司徒燕氣急：“堪堪入眼，區區眉目三步遠”

　　孟君影淡定：“不足掛齒，閣下口舌一丈長。”

　　【司徒燕是說，孟君影模樣也不過剛剛能入眼，卻眼界狹小鼠目寸光。而孟君影以“閣下”對“區區”，便把對方諷刺她眼界小的詞變成了自稱（“區區”既意為小，也是古人自稱的謙詞），這樣一來，就相當于掌握了“反彈技能”，讓司徒燕用來諷刺她的話，反彈到了自己身上。而孟君影則諷刺對方長舌達一丈，牙齒都掛不住。這里“不足掛齒”作字面意思講，同時也是對對方言語輕描淡寫的回應，把人氣得七竅生煙。可謂妙哉！】

　　暗暗聽得起勁的眾人：罵得好！罵的妙！讓撕逼來的更加猛烈吧！

　　司徒燕抓狂：“滿嘴齷齪，字字臟污穢。”

　　孟君影悠閑：“一口伶俐，句句賢良淑。”

　　司徒燕：……！（臉上一個大寫的懵逼）

　　眾人：……？

　　納尼？說好的撕逼呢？尼瑪這畫風不對啊！孟小姐你腫么了？

　　（驚）乃是誰？還我犀利毒舌的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