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原來就是你
高度漸漸降低,月色在疏遠,不再四處燈火的地面顯得有些黑暗可怖,往下墜落的感覺讓鹿溪止了笑意,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少年面前的衣襟。
鹿溪落地時腿有點軟,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發現二人此時在一座黑燈瞎火的樹林里,只有天上一輪朗月從樹木枝葉間漏下些月光來。
“我們……為什么來這兒?”鹿溪有些不解。
“來過夜啊。”那少年自然地邊說邊往前走,“那邊有個小茅屋,我們可以在那里——”
說到這里他似乎終于發現什么不對勁,猛然回過頭來,臉上又是尷尬又是愧疚又是無奈:“其實我真是誤打誤撞才參加了那個什么結緣會,然后覺得挺好玩的就……之前我看到了我家里派人來捉我回去,我不想回去所以就想躲開,又想著你一個我若那樣就走了你一個小姑娘留在現場也不好,所以……可是你怎么也不說?”
鹿溪傻傻地問:“說什么?”
“說送你回家啊!”那少年也傻了,納悶道,“難道這時候你不是應該懷疑我是壞人嗎?就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子帶走就不害怕?你父母就不擔心?”
“我沒有家,也沒有父母。”鹿溪坦然答道,又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壞人,我當然不怕。”
那少年被她震驚了,喃喃自語地念了幾句“這外面的姑娘真是好生有趣,竟然這般沒有警惕心,跟那些女人也太不一樣了”,想著大約自己長得實在就是個好人相,又不甘心地問道:“那萬一呢?萬一我是壞人呢?”
“那也沒關系,”鹿溪睜圓了眼睛,看起來十分認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少年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看她似是天真又絕不天真的樣子,又突然想起她之前的話,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你,你是孤女?”
“如果說無父無母就算是孤女的話,我的確是。如果說是沒有家人朋友孤身一人的話……”鹿溪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嘆了口氣接道,“現在的我也是。”
見她眉目間并無悲傷,少年有些松了口氣,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于是脫口而出:“也不能這么說,我不是你的朋友么?”
“你?”鹿溪奇異地望著他。
其實話一出口就覺得魯莽了,若對方是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郎這般倒是沒有不妥,但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這樣顯得有些輕浮了。但他自覺心里坦蕩,只是覺得二人投緣,并無半分輕褻之心,于是也就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對,朋友又不是按相識時間長短來定的,我們雖然才剛認識卻十分默契,有道是‘一見如故’嘛。”
這么說也很有道理,鹿溪贊同地點了點頭,跟著他朝前方茅屋走去:“那么,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朋友了。我叫鹿溪,‘林空鹿飲溪’的鹿溪,你呢?”
“熊樹。”
那少年頭也沒回,隨口答道:“‘霜落熊升樹’的熊樹。”
熊熊熊、熊樹?
鹿溪瞪大了眼睛,怎、怎么這名字跟人設畫風相差這么大?
不過一旦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好像也挺萌的樣子。
“真的嗎?太巧了!我們連名字都這么有緣啊!”于是鹿溪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蹦蹦跳跳地跟上去感嘆道。
又琢磨著那是叫他小熊還是小樹呢?好像都很可愛的樣子啊。
“當然是假的了,笨蛋!”
“熊樹”走到了茅屋前,聽見她話伸出推門的手又收了回來,回過頭在她額頭上一彈,恨鐵不成鋼地嘆道:“你怎么這么就好騙!”
鹿溪心想我哪里好騙了,一向都是我騙別人。滿臉都是“什么你居然是在逗我?”
“賀蘭缺。”那少年無奈地說,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重復道,“我叫賀蘭缺。”
“哦——”鹿溪拉長語調,一臉恍然大悟。賀蘭缺的心微微提了起來。
“我就說嘛,你怎么可能真的叫熊樹那種爛名字。”鹿溪瞬間忘記自己之前還沒節操地覺得這名字挺可愛的,轉而贊賞道,“就叫你阿缺吧,果然還是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賀蘭缺心放下的同時又有些挫敗。他的人生中很少有這種挫敗的體驗,一直以來都是他行事肆無忌憚讓別人敢怒不敢言,沒想到居然還有比他膽子更大的人,聽了他的名字竟是面不改色反應平淡,一時竟又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兩人走進茅屋,賀蘭缺熟練地拿出火折子點亮了一盞油燈,屋子在昏黃的燈影中亮了起來,整個屋子雖然簡陋卻挺干凈,屋中唯有一床,一桌,兩張椅子,直到賀蘭缺從床下一個柜子里取出被子,鹿溪這才發現他似乎對這里很熟悉。
大概發現了她的疑惑,賀蘭缺主動解釋道:“我前些天也在這里住過幾天,大致收拾了一下。”
鹿溪心里有些吃驚,看他衣著氣質絕對非富即貴,沒想到不僅對這樣簡陋的環境安之若素,還紆尊降貴地親手收拾,真是勤勞樸實的好青年——就跟她一樣。
在分配睡覺的地方的時候兩人產生了爭議,賀蘭缺表示讓鹿溪睡床,他在桌上躺一夜也一樣。
鹿溪卻不愿受到格外的照顧,想說都在床上擠一夜在這個時代也太驚世駭俗了,于是提議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睡床……
爭了半天最后的結果是,兩個人都坐在椅子上秉燭夜談起來。
賀蘭缺告訴鹿溪,某地出產一樣珍稀物件兒,發現的鄉民決定將其獻給朝廷。結果半途上被山賊打劫,準備進獻的寶物被劫,他們也不敢驚動官府,怕當地官員記恨他們沒有通過官府進獻,這事也沒有鬧得太大。
恰好被賀蘭缺和他玩伴聽到了,兩個人都是玩心大,就打賭賀蘭缺能不能三天之內獨自取得那寶物。賀蘭缺也不知道是缺心眼兒呢還是藝高人膽大,便真的獨自一人入了賊窩探得寶物。
鹿溪聽著這段覺得熟悉的很,總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盯著賀蘭缺的臉看了半天,突然靈光一閃叫了起來:“你!你、你就是那放火的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