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周宴聲握著沈煙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儀器微弱的電流聲微不可察，他將燈光緩緩熄滅，看著微弱藍光下沈煙靜謐的睡顏，心里心疼又難過。
確認她睡著了，整個治療需要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鐘，看沈煙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周宴聲小心翼翼放下沈煙的手，緩慢起身，輕手輕腳地進入隔壁觀察室。
趙啟程正在泡咖啡，周宴聲一進門，他頭也沒回，沖著咖啡問：“要來一杯嗎？”
周宴聲道：“不用了。你覺得她現在情況還好嗎？”
趙啟程站在單向玻璃前，看著治療室內沉睡的沈煙，抿著唇沉思，半晌才答：“目前看是穩定，但長期這樣下去不是好事。”
周宴聲表情很嚴肅。
“海馬體和大腦皮層的功能無法開啟，而不斷激活19歲以前的記憶載體，就算穩定，人的精神狀態逐漸也會崩潰，一旦精神層面的支柱瓦解，生理上也會被影響。”趙啟程嘆了聲氣，將手上另一杯咖啡遞了過去。
他還是給周宴聲泡了一杯。
周宴聲看著那杯深色的黑咖啡，沉默地接了過來，卻不喝。
“別擔心，我們不是正在研發二代治療儀嗎。快找到突破口了，會好的。”趙啟程一向樂觀，拍了拍周宴聲的肩膀安慰。
周宴聲放下咖啡，緊縮眉心：“我永遠也學不會你那么樂觀。煙煙也很樂觀，上一次重置記憶前一晚，她還說，如果我支撐不下去了，等早上她醒來，就說我們倆要分居了。她絕對不會難過，反而會感覺賺到了。”
趙啟程笑了：“嗯，女孩子感覺睡了你，是會覺得賺到了的。”
周宴聲斜睨他一眼，趙啟程摸摸鼻子訕笑。
“我不可能放棄的。三年多都過來了，還差這一次嗎？我只會更加適應，更加地熟練面對每一次驚慌失措的她。她怕我會太辛苦，可是我甘之如飴。”周宴聲低聲說道。
因為沈煙的病是個秘密，知道的人極少，面對助理，周宴聲不能表現自己的壓抑。他更不可能將自己的愛意這么肆無忌憚地表現給沈煙，怕沈煙嚇到。
所以每次，只有對著趙啟程，周宴聲才會絮絮叨叨一些自己的心事。
“我不會放棄她的。她想都別想。”
“她也不是想讓你放棄她。就算當時有，睡一覺，不一樣滿血復活，元氣滿滿地面對你了嗎？”趙啟程安慰他，“雖然是因為生病，但三個月以后就忘記這些煩惱，說不定也是好事。”
“是啊……現在她還不適應，但是依舊活力四射，雖然害怕卻依舊勇敢面對。”周宴聲聲音壓抑，“我不如她。如果是我生病，我只會恐懼地逃避，用傷害別人的方式逃避。可是她跟我相反，她會想辦法讓所有人都開心，舒服。”
趙啟程點點頭，感慨道：“我們都不如她。你娶了個好女孩啊。”
兩人看著沈煙的BWS治療儀一明一滅，有規律的閃動，默契地看了許久。
等趙啟程手中的咖啡飲盡，他見周宴聲那杯在桌上都沒動過，就端起來繼續喝，不浪費。
“我讓我的團隊盡快把數據調試好，下周把儀器帶過來再試一下。”周宴聲說道。
“唉……你每次都自己先試用，最開始臉都被燙傷了你別忘了。要不是我幫你搪塞過去，說你出差了，你臉上的傷就被發現了。”
“我知道的。”周宴聲很堅決。
“算了，勸不動你，你自己小心點。”趙啟程看他這么堅決，只能好心叮囑。
周宴聲沒回答，只點了點頭。
從BWS治療儀開始研發，到每一次更新升級，周宴聲都會做第一個試用的人，確認對人體沒有其他損傷，不會太難受才敢進行下一部實驗，然后才能給沈煙用。
他不舍得讓沈煙受到一絲傷害。
剛才趙啟程大嘴巴，差點說漏嘴，他急忙轉移話題才沒讓沈煙追問這個細節。
治療室內，沈煙動了動，急促地喘息了幾下，發出恐慌的低吟。
周宴聲瞳孔一縮，趙啟程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周宴聲已經推門出去，來到沈煙的身側了。
“煙煙……”周宴聲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
——
沈煙抽到了一張女巫牌，他們這場是丘比特局。沈煙被丘比特拍了肩膀，睜開眼，她環視一周，小心翼翼看向左側，猝不及防地跟周宴聲雙目交匯。
啊……真是懂事的丘比特啊，點他們倆是戀人。
沈煙心臟劇烈跳動，一不小心，選擇了使用毒藥，把周宴聲毒死了。
燈倏然亮起，沈煙緊閉雙眼，整個人如墜深淵，雙手瘋狂網上攀卻什么都沒抓住。
迷糊之間，她似乎看到自己身側空無一人，而周宴聲，則在遠處，陌生地看著自己。
沈煙猛地驚坐而起，卻被頭部上的重量牽制，摔了回去。
“煙煙，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周宴聲輕撫沈煙的手和胸口，安撫她。
沈煙重重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眼前的燈光昏暗，她好久才將視線集中在眼前的周宴聲臉上。
“周宴聲？”
“嗯，我在。”
沈煙心頭驀然一股委屈和酸楚，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周宴聲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反手將她摟住，緊緊摟入自己的懷中。
他輕拍著沈煙的后背，低聲安撫：“沒事了，別怕，別怕。”
沈煙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你沒在我身邊。”
周宴聲默了兩秒，沒有否認：“嗯，我在觀察室里跟趙醫生談事情，但我都在看著你。別怕。”
沈煙眼眶泛紅，蓄滿了淚水。
不知道為什么，沈煙在夢里的那短暫的時間，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特別是當醒來前她如墜深淵的剎那，周宴聲冷漠地在一旁看著，卻沒有朝她伸出手。
就算現在的，現實里的他，正在擔心地抱著自己，安撫自己，那未來呢？
或許上一次重置記憶的自己選擇了放棄，想讓周宴聲自由，但是就在剛剛，沈煙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絕對不能失去周宴聲。就算是偷來的，不勞而獲的，她也絕對不要放棄。
無論有沒有記憶，她都是沈煙！
沈煙握住周宴聲的手，眼神肅穆又堅定地盯著他，周宴聲被盯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沒事，我問你，當初你求婚過嗎？”沈煙小聲問。
周宴聲疑惑她的問題，但依舊點點頭回應。
“哦。”沈煙了解了。
她剛才做了個計劃，她要向周宴聲，反向求婚！